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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逵賈梁道?」
「他是河東襄陵人,很年輕,你可能不認識。」
臧洪有些不以為然。河東無大族,這是士人之間的共識。一個河東人,而且很年輕,卻能得到荀彧如此器重,未免兒戲。
看來荀彧也有些名過其實。
臧洪本來還有留在河東的心思,此刻卻不再考慮。雁門戶口雖好,兵馬越多,將來與袁紹交戰的機會也多。
臧洪在安邑住了一夜,隨即起程。
荀彧建議他放棄坐車,選擇乘馬。由此向北,山地漸多,坐車多有不便。
陳容有實際經驗,也勸臧洪乘馬赴任。
臧洪想到自己到雁門上任,不可避免地要與騎兵打交道,便接受了荀彧的建議。他的父親臧旻曾任使匈奴中郎將,率兵出塞,他從小練習騎射,家中常備馬匹,騎術還是不錯的。
荀彧為臧洪提供了兩匹馬。
天子北疆大捷,繳獲了大量的馬匹,送了一部分到河東來,充作郵驛役使。太守府也留了一些,平時向各縣傳送命令,都是乘馬,速度比人快上數倍。
臧洪重新上路。
想到荀彧說過的話,臧洪便留意觀看沿途風土人情,看看安邑的治理情況離王道還有多遠。
安邑城北的涑水兩岸有大片的耕地,正是盛夏季節,地里的麥苗長得很快。田間地頭,處處可見男女,除了在田野中勞作的農夫外,還有牧牛放羊的小牧童,水邊還能看趕鵝趕鴨的半大孩子。
臧洪很快就發現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現象,這些半大孩子中不少人都帶著書簡,或是插在腰帶里,或是掛在牛角上,或是捧在手中。有的孩子雖然沒帶書,嘴裡哼唱、吟誦的卻是一些聖人教誨。
有《論語》的,有《孝經》的,還有《孟子》的。
臧洪多少有些意外。《論語》《孝經》是常見的啟蒙書,《孟子》卻不是,讀《孟子》的大多是有一定基礎,專心向學的士子,並不適合初學的蒙童。
帶著好奇心,他向一個大聲背誦「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少年打聽,這才知道《孟子》是河東諸學堂的啟蒙教材之一,授課的是太僕趙岐的弟子。
臧洪見過趙岐。趙岐奉詔安撫關東,勸袁紹、公孫瓚罷兵時,臧洪與他有一面之緣。知道他對《孟子》下了不少功夫,只是知音不多,想不到如今在河東找到了用武之地。
臧洪很是好奇,決定經過太原時,去拜會一下趙岐。
荀彧對他說過,趙岐已從關東返回,正在太原。
經過絳邑時,臧洪想到荀彧對絳邑令賈逵的讚許,決定在絳邑留宿,順便打聽一下賈逵其人。
在驛舍住下,臧洪便召來驛長,問起賈逵。
驛長回答了幾句,離開時,順口問了一句。「足下是從關東來麼?」
臧洪也沒多想,點頭承認。
驛長離開,臧洪就座用餐。還沒等他吃完,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將他住的院子圍了。緊接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兩個甲士。
驛長也跟了進來,伸手一指臧洪。「賈君,就是他。」
年輕人走到臧洪面前,拱拱手。「臧君,在下絳邑令賈逵,敢請教。」
臧洪起身,與賈逵見禮,看看驛長,又看看一旁嚴陣以待的甲士,笑道:「明廷這是何意?」
賈逵並不解釋,上下打量著臧洪。「關東人?」
陳容剛要上前解釋,卻被臧洪攔住了。
「是。」
「來河東是公幹,還是遊歷?」
臧洪搖搖頭。「都不是。」
他到河東來,是應天子之徵,但陳容沒見過天子,徵辟的詔書在陳宮手裡,臧洪身上並沒有任何憑證。他的路傳是河東太守府開具的,卻也沒說明他的身份,與普通士人無異。
至於雁門太守的官職,他只是從荀彧口中聽到,還沒有真正履職,同樣沒有任何證據。
很顯然,賈逵對關東人非常警惕,驛長之所以去報告,可能和他的口音以及對賈逵本人的興趣引發了猜疑,以至於賈逵不僅親自趕來了,還派人圍了驛使。
這是將他當細作看了。
臧洪對賈逵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甚至有點相信荀彧的話了。
別的不說,賈逵的警惕性就很高,治縣頗有治兵的味道。
因為家傳,臧洪好習兵法,賈逵很對他的胃口。
「來河東作甚?」賈逵來回踱著步,手已經按上了腰間的刀環。
「明廷可知關東州郡結盟討董之事?」
「略知一二。」
「我是主盟人。」
賈逵愣住了,盯著臧洪看了又看,突然說道:「故太原太守廣陵臧君仲明是你什麼人?」
「那是先父。」
賈逵瞪大了眼睛。「你就是那個據東武陽,為故主復仇的臧洪?」
「正是。」臧洪撫須頜首。
賈逵哈哈一笑,拍拍額頭。「我真是孤陋寡聞,明珠在前,卻當作魚目。慚愧,慚愧。」
一邊說著,賈逵一邊道歉,命人撤去包圍。
臧洪並不介意。「絳邑在河東腹地,明廷如此警惕,卻是為何?」
賈逵連連搖頭。「臧君有所不知,絳邑地處南北、東西交匯之地,往來的人員複雜,其中不乏關東細作。我身負重任,不得不多留一點心。天子行都所在,鬧出叛亂來,可就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