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8頁
一聽劉協感興趣,劉琮立刻來了精神,將剛剛打聽到了消息說了一遍。他在餐廳看到邢顒後,就去打聽了一下邢顒是誰,到行在後又幹了些什麼,說起來倒是有理有據。
「臣以為,他像是來興師問罪的。」劉琮最後說道。
劉協哼了一聲:「你不要先入為主,看誰都像是敵人。」
「唯,臣知錯了。」劉琮嘿嘿笑了兩聲,拿起餐具走了。
劉協獨自坐了一會,腦子裡回想著劉琮剛剛說的事。
從劉琮的描述來看,說邢顒是來興師問罪的也不算離譜,但田疇能和他談笑風生,還帶著他去參加磨坊、洗衣坊,說明田疇對邢顒還是看好的,希望他能眼見為實,改變立場。
如此一來,他也沒必要對邢顒報敵視的態度。
但邢顒是河間人,這時候趕到行在來,十有八九有荀攸在河間度田有關。荀攸度田是好的,但他會不會刻意做得過火,激起民憤,然後名正言順的留在河間,這是必須考慮的問題。
過了一會兒,諸葛亮回來了,也說起了卑湛請邢顒喝酒的事。只不過他關注的重點不一樣。
「陛下,臣冒昧,覺得甄宓這麼做過於刻意,不利於天下一統。」
「那你有什麼建議?」
「尚食是宮裡的用餐之地,不可公器私用,更不宜當著散騎、郎官們的面,宣揚冀州甚至是冀北人的鄉里情誼。到了行在,就都是朝廷之臣,不應該分彼此。」
劉協點了點頭,贊同諸葛亮的看法。
甄宓雖然聰明,畢竟太年輕,鋒芒畢露,仗著財力雄厚,肆無忌憚的收買人心,的確需要敲打敲打。
現在是提倡大團結,而不是搞小圈子。
第八百八十九章 有權沉默
劉協讓諸葛亮入座,說了一下剛才和蔣干談話的要點。
蔣干即將遠行。
從這一刻起,他的重心就已經慢慢轉移到拓邊。冀州也好,益州也罷,該做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完成,只要按部就班的推進就好。
博弈將一直持續,但主動權已經轉到了自己手中。荀攸出兵越過易水,士族的屈服就已經無法挽回,剩下的只是推進速度快與慢。
諸葛亮提醒他警惕地方主義,原因也正在於此。
諸葛亮也贊成西征,但他擔心十年可能不夠,或許需要二十年甚至更多時間來穩定國內的朝政。
他有一個基本判斷。
要將劉協的預想付之實踐,至少要等荀彧這一輩人退出朝堂,楊修這一輩人成為中流砥柱。只有如此,那些陳舊的思想才會喪失影響力,無法對新政形成阻撓。
要想走到這一步,至少還需要二十年。
而且二十年後,劉協也才四十歲,皇長子二十出頭,正是父子齊上陣的好機會。皇嫡子應該也快成年了,能夠擔當起監國的重任。劉協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開疆拓邊,想在西域打多久就打多久,甚至可以一直西進,與大秦一較高下。
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諸葛亮舉了兩個例子。
一是趙武靈王。他當年為了伐秦,就將國政交給了太子,自己集中精力,籌備軍事。他後來的失敗不是因為這個決定,而是因為沒有處理長子與太子的關係,導致內訌。
如果他明確的將王位傳給太子,然後帶著長子伐秦,就不會出現父子兄弟相殘的悲劇。
一是西域的傳奇雄主亞歷山大。他就是因為太年輕,沒有合適的繼承人,所以身死而國破,宏圖偉業轉眼成空。
劉協很滿意。
諸葛亮的天賦果然高,不僅能歷史吸取成功的經驗,更能從失敗中汲取教訓,而不拘泥於道德評判,這樣的讀書人才是他需要的精英。
「你對邢顒其人怎麼看?」
「雖然有些迂腐,卻是可用之才。爭論無益於事,不如委以一縣之任,使其知治理之難。」
劉協同意諸葛亮的看法,決定抓緊時間和邢顒見一面。如果邢顒能改變態度,支持度田,就安排他在冀州任職。如果他還固執己見,堅決反對度田,那就安排他去中原。
當然,前提是他要言行一致,支持真正的以民為主,而不是嘴上說說。
——
次日,劉協就召見了田疇,詢問邢顒的來意和態度。
田疇早有準備,詳細介紹了他與邢顒相識的經過,最後很篤定的說,邢顒和毛玠一樣,是真君子,不是偽君子。他的問題在於囿於成見,對新政不了解,以為度田和告緍一樣,都是劫民之財。
經過他和劉和的解說,再加上親眼所見的變化,邢顒的態度已經有所改變。他或許對度田的手段還有些非議,但他對陛下的本心卻不再懷疑。
這個人可用,實踐會讓他進一步改變觀點。
有了田疇的保證,劉協隨即召見了邢顒。
田疇本人的改變,他是看在眼裡的,可以相信。
仔細說起來,北疆人——包括劉備、田疇等幽州人和趙雲、卑湛等冀北人——還是比較務實的,不像中原人那麼自以為是。
等邢顒進帳,劉協端坐不動,看著邢顒躬身行禮。
邢顒一絲不苟,以布衣見駕之禮,拜伏在地。
漢代的禮節還沒有後世那麼複雜,沒有三跪九叩這麼隆重。但祭神如神在,邢顒身為道德君子,態度非常嚴肅,甚至讓劉協覺得他有些刻意,仿佛要展示出儒生知禮守禮的風範,不愧他「德行堂堂」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