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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琰的父親蔡邕學富五車,忠孝無雙,最後卻沒有子嗣。如果不從旁支過繼,就只能指望她。她選擇了他,放棄了名份,倒也帶來一個便利,那就是她生的孩子可以姓蔡,算是延續血脈。
子孫後代成了她唯一的盼頭。
與她類似,唐夫人的心理其實也很類似,子孫後代的福澤對她們誘惑力極大。
賈詡這老狐狸深諳人心,用這個理由來請唐夫人和蔡琰出面求情,讓她們無法拒絕。
除此之外,賈詡還有可能在暗示,如果將來蔡琰入宮,他會支持。
他唯一想不通的事,這事對賈詡有什麼好處?
贖罪嗎?
「祭文你繼續寫,最後怎麼處理,我還要考慮一下。」劉協用尾指撓撓眉心,露出一絲難色。
「謝陛下。」蔡琰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能讓劉協說出這句話,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劉協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但他想清洗關東士族——尤其是汝潁士族的心思一直沒變。這次是個好機會,所以周忠等人都不敢開口求情。
這算是給她和唐夫人面子,也給賈詡面子。
「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劉協轉換了話題,說起了火藥測試成功的事。
蔡琰也很驚訝。她對道士煉丹的事並不陌生,蔡邕學問很雜,方術也是其中一種,當初流落江湖的時候還與于吉、魏翱見過面,討論過相關的事。
「我兒時見過魏翱,他父親魏朗還是著名黨人。」
「是麼?」劉協有些意外。
他只知道魏翱是會稽大族子弟,卻不知道他父親魏朗還是黨人。
不過他也不在乎,他沒有對黨人趕盡殺絕的想法,也沒必要因為魏翱是黨人之子就不用他。
如今在朝的黨人多了去了。
「想不到仙家求長生的丹藥,到了陛下手中卻成了殺人利器。」蔡琰有些感慨。「我想魏翱此刻也許會有些後悔。」
再次聽到類似的話,劉協有些感慨。他想了想,說道:「昭姬,這世上的事十有八九不如意,完全合乎理想、道義的事少而又少。如何把握其中尺度,的確是一個難題。但任何時候,你都應該記住一句話,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求。這句話或許很殘酷,卻是無法迴避的事實。」
蔡琰眼珠轉了轉。「依陛下此言,人就應該不擇手段的活下去?」
劉協伸手將蔡琰拉了過來,撫著她的臉頰。「如果只有不擇手段才能活下去,那就不擇手段。而我今天要做的這一切,就是避免走到那一步。當你擁有了強大實力,你才有資格決定是否堅守道德,給予敵人仁慈。當你沒有實力,只能乞求敵人的仁慈時,道德對你毫無意義。」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借題發揮
對劉協的話,蔡琰能夠理解。
她熟知史事,更經歷過絕望的時刻,知道沒有實力的支撐,道德是多麼的蒼白。或許感性上還不能完全接受劉協的話,理性上卻知道這就是現實。
現實是殘酷的,實力是必需的。
劉協肩上擔負著大漢復興的重任,擔負著幾千萬人的福祉,不可能像讀書人那樣天真,以為道德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在不得不殺人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的殺人,哪怕背負惡名。
「陛下是不是也經常為此糾結?」
劉協點點頭,一聲嘆息。
他不是天生的冷血暴君,也沒那麼殘忍。某種程度上,生長在和平時代的他,心比這個時代的人更柔軟。只是他清楚,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有時候就不得不冷血一些。
否則就會有更多的人因為他的軟弱而死。
如今他已經不用在戰場上面對敵人,卻無法避免在道德的戰場上面對自己。
「行了,不說那些了。這件事,我會處理。」劉協將蔡琰摟在懷中,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樣的話,你轉告唐夫人。她最近很少來見駕,我也沒機會告訴她。」
「唯。」蔡琰伏在劉協懷中,臉龐發燙,聲如蚊蚋。
「今年本來計劃納阿衡入宮,現在看來,恐怕要往後推一推。」劉協眼神閃爍,恢復了一貫的冷靜、睿智。「祭文寫好之後,你就離開宛城,回陳留老家住一段時間吧。讓阿衡陪著你,今年入宮的名額讓給橋氏姊妹。」
蔡琰身子一緊,仰起頭,有些不安地說道:「此事……與阿衡何干?」
劉協輕笑。「你以為祭文上沒有阿衡的名字,別人就會覺得與她無關?行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好……吧。」蔡琰有些無奈的點點頭,重新放鬆,乖巧地伏在劉協懷中。
看著像小貓一般安靜的蔡琰,劉協忽然心動,低頭在蔡琰額頭上親了一下,又湊在蔡琰耳邊,輕聲說道:「回家也不能閒著。」
「陛下有何安排?」蔡琰瞥了他一眼。
劉協沒有說話,而是以行動表示。
書房外,在廊下等候的袁衡聽到蔡琰一聲驚叫,嚇了一跳,想進門看看,卻又不敢,只好悄悄地挪到門外,側耳聽了聽,然後便羞得滿臉通紅,掩著耳朵逃了。
——
賈詡緩步登堂,向端坐在案後的劉協行了禮。
劉協指指對面的軟席。「先生請坐。」
「謝陛下。」
賈詡坐好。劉協又倒了一杯熱茶,推了過來,然後將一張紙擺在賈詡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