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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看著遠處的地平線,眼神微縮。「三十里奔馳,至少要一個時辰。臣估計他們應該是半夜起程,丑寅之交趕到附近,休息到卯時,在我軍剛剛睜開眼睛,埋鍋造飯之時,發起衝擊。」
「那我們好好休息一夜,等他們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二人同心
劉協說是休息一夜,只是嘴上說說,故作輕鬆。
很可能是出塞第一戰,怎麼可能安心休息。
戰前準備工作還等著他安排呢。
晚餐時,劉協將幾個將領叫了過來,一邊啃著餅,一邊商量迎戰的事。
目前還不確定匈奴人是否一定在沙漠裡,但本著有備無患的精神,要做好一切準備。
越騎校尉王服搓著手,有點為難。
「土凍得像鐵,營柵立不下,壕溝更沒法挖,這可怎麼解決?」
「這還結實?」張繡立刻開啟了嘲諷模式。「你是沒見過寒冬臘月,那才叫結實。」
王服不理他,裝沒聽見。
出塞之後,他這個關內人就沒少被張繡這個涼州人調侃。開始的時候,他還不服氣,和張繡頂過幾句。後來見識了塞外的苦寒,他也沒這心情和張繡較勁了。
自取其辱還是小事,萬一被他坑了,去挖一夜的凍土,會被憤怒的部下砍死。
劉協端著水杯,垂著眼皮,沒理會他們的爭鬥。
有位大佬說過,御將如養狗,必須有幾頭狼或者藏獒一樣的存在,否則就都成了豬,死氣沉沉。
張繡很適合做狼。
相比之下,張楊太溫厚了,像一杯溫水。
可惜王服底氣不足,不敢正面迎戰張繡。這讓他有點擔心,王服能勝任嗎?
見王服不搭腔了,劉協手指輕叩銅杯,「叮」的一聲輕響,餘音裊裊。
「陛下。」張繡立刻閉上了嘴巴,神情嚴肅地看著天子。
「湖面能走人嗎?」劉協抬起眼皮,靜靜地看著張繡。
在湖邊洗臉時,他看到了厚厚的冰。
張繡想了片刻,搖搖頭。「湖中心沒什麼問題,但湖邊可能有問題,有點鬆動。」
「有辦法解決嗎?」
張繡微怔。「陛下擔心匈奴人從冰面上發起偷襲?這個可能性極小。眼下已經不是隆冬,縱能走人,也不能走馬。」
「有備無患。」劉協又追問了一句。「有辦法解決嗎?」
張繡不敢大意,認真考慮了一番。「我沒親眼見過,但聽軍中的老人們說,可以讓體重輕的人先上冰,找到厚實之處,拉起繩索,或者鋪上牛皮、羊皮,將人拉上去,以免落水。」
「讓人趴在冰上,也可以降低踩破冰面的可能。」張楊補充道。
王服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相信。
劉協卻一點也不意外。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人的生存智慧是無窮的,外地人有時候很難相信。
「可有預防之道?」劉協轉頭看向張楊。
「有,當年丁使君與匈奴人作戰時,曾用過一個辦法。」張楊放下手中的食物,又在戰袍上蹭了蹭,坐直了身體。「匈奴人弓多而弩少,大多射程都在百步以內。將岸邊百步的以內的冰面儘可能鑿破,再然後在岸邊設強弩。待來敵落水,或者擠作一團,即可從容射殺。」
劉協琢磨了片刻,再次看向張繡。「可行否?」
張繡看向張楊的眼神中多了一絲驚訝,一時竟未能回答劉協的問題,反應過來後,連忙點頭附和。
「可行,可行。」
「那各營就照此處理,不要被匈奴人鑽了空子。」
「唯。」
「還有哪些需要注意?諸君無須顧忌,大膽放言。」
——
荀攸坐在一旁,看著天子與諸將討論如何禦敵,從容不迫,心裡有些異樣。
有驚喜,有敬佩,還有些不安。
他原本覺得華陰之戰時,天子陣斬李傕純屬是意外,李傕、郭汜的各種算計成就天子的驚天一擊,可遇而不可求。
可是現在,他覺得可能不是那麼回事。
就算李傕、郭汜沒有互相猜忌,天子一樣有機會取勝。
天子斬殺李傕的機會,本就是董承、楊奉先後頂住郭汜、李維的進攻爭取來的。
而董承、楊奉能頂住進攻,正是因為他們採納了部下的意見,一如天子此刻諮詢張繡、張楊等人。
將普通戰士的微末見識集中起來,就能產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威力,擊敗看似不可戰勝的敵人,是已經得到證實的成功經驗。
李傕如此,匈奴人也不會是例外。
他不禁在想,如果當年張角等人也能如此,朝廷還能平定黃巾之亂嗎?
雖然覺得將天子與張角相提並論有點荒唐,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這麼想。
事實上,天子並不諱言對《太平經》的興趣,只不過白波軍中沒有熟悉《太平經》的人,這才導致無人可以討論。
假如有一天,天子得到了黃巾舊部的擁護,那將是什麼樣的局面?
莫非這就是天子所說的古今之變?
荀攸不敢想,卻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公達?」
「嗯?」荀攸驚醒,茫然地看著劉協。
「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荀攸看看四周,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討論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