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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董卓這樣的武夫也清楚這一點,所以在他有篡位野心的時候自任相國。
相國就是最初的丞相。秦時稱相邦,漢代為了避漢高祖劉邦的諱,改稱相國,後來又改稱丞相。
光武帝延續了西京末年的司徒制,不設丞相,就是要抑制相權,增強皇權。
深知劉協對兵權重視的荀文倩當然不會天真的相信劉協會恢復漢初的制度,讓荀彧擔任丞相,卻能看出劉協對荀彧的期望很高,絲毫不亞於楊彪父子。
僅是這個態度,就足以讓她心花怒放。
如果天子對她沒有足夠的信任,不可能有這樣的表態。
「謝陛下。」
「你也不要急著謝我。」劉協撫摩著荀文倩光滑的肩膀。「令尊年過不惑,習氣已深,又以黨人自居,想改弦易張絕非易事。正如舊刀,不入爐重煉,怕是難以鋒芒。你既要有耐心,又不能掉以輕心,該提醒的時候還是要提醒,不能讓他鑽了牛角尖。」
荀文倩笑道:「臣妾哪有這個本事,還是請陛下出面點撥點撥吧。他雖然固執,對陛下還是佩服的,尤其是這兩年,河東、河南的施政經歷已經足以證明陛下高遠,不由得他不服。」
「巧言佞色鮮矣仁。」劉協點著荀文倩的鼻尖,開了個玩笑。
「臣妾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荀文倩皺皺鼻子。
——
次日一早,荀文倩趕到隔壁院子,與父母共進早餐。
她向荀彧轉達了劉協的意思。
雖然沒說劉協希望荀彧能成為皇帝之手的戲言,但她明確的說,天子希望你能認真研究一下塞維魯的歷史,與董卓做個對比,並從中吸引教訓。
如果有必要,可以在宛城多留幾天。
荀彧心領神會。
天子不反對他研究塞維魯,反而要他深入一些,不要浮於表面,說明天子也對此人的事跡有些感情。他們可能在細節上的有分歧,在以史為鑑的理念上卻是一致的。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天子雖然對他之前的回答不滿意,卻沒有因此放棄他,還對他寄予厚望。
這對他無疑是個安慰。
見荀彧陰了幾天的臉露出笑容,唐氏也鬆了一口氣。
荀文倩順勢又勸荀彧,雖然讀書很重要,但實地考察也不可或缺。你難得來南陽,又恰逢新年,一起去見見宛城的繁華景象,能增加紙上見不到的人間煙火,也許會讓你感觸更深。
說著,她又命人取來一些錢,一部分交給母親,一部分留作今天出去購物的開銷。
昨天皇后給的年終賞賜大部分都在這兒,她只留了三分之一。
得知僅是年終賞賜就有五十萬之鉅,荀彧也頗有驚訝。他知道今年的形勢不錯,各府寺不僅發了全俸,還有賞賜,但荀文倩作為一個織坊的管理者,年終就能拿五十萬賞賜,還是讓他大出意外。
經過仔細詢問,得知荀文倩能拿到這麼多賞賜並不是因為她的貴人身份,而是織坊效益好,就連最普通的工人都有一個月的薪酬五六千錢,荀彧更是咂舌。
驚訝之餘,荀彧又有些擔心。
工坊這麼掙錢,必然導致更多的勞動力離開土地,進入工坊。
如此一來,難免有土地拋荒,糧食如何保證?
荀文倩聽了,不禁笑道:「你和天子還真是想到一起去了。不過天子有辦法解決,你可有辦法?不會又是重農抑商那一套吧?」
被女兒當面調侃,荀彧多少有些不快。
「朝廷施政,自有章法,豈是你能置喙的。不重農抑商,又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再者,重農抑商又豈是只為糧食著想?商人行走天下,難以管制,本就是最容易生亂的一類人,市場更是藏污納垢之地,奸宄為伍,倚仗財力,交通王侯,干涉政務……」
荀文倩抬手求饒。「阿翁,我錯了,我不該不自量力,和你爭論這些大事。」
荀彧自覺失態,擺擺手。「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告訴你,重農抑商之所以施行這麼久,自有其不得已處。就算要調整,也不能輕率從事。你剛才說,天子有辦法解決?」
荀文倩隨即將劉協要她與石韜等人聯繫的事說了一下。
劉協解決糧食安全的問題很直接:提倡農學,發展相關的技術,提高糧食產量,降低勞動強度,使同樣的人能耕種更多的土地,生產更多的糧食,而不是將勞動力限制在土地上。
最終目的,是讓更多的人脫離土地,從事更有價值的事務。
農業是根本,但只有農業是無法發展的,工業、商業能產生的價值更高。只有大力發展工商,百姓才能富,國家才能強,華夏衣冠文明才不會被蠻夷欺壓甚至毀滅。
有問題不可怕,想辦法解決就是了,不敢正視問題才可怕。
對荀文倩言語間的輕狂,荀彧很不滿意,但是看看擺在眼前的巨款,他又覺得底氣不足。他身為河南尹,主政一郡,辛苦絕非一個織坊可比。可是他能拿到的年終賞賜卻不及荀文倩一半,更別說河南尹府的掾吏了。
一個普通掾吏,比不上織坊的一個普通工人。
河南尹去年的賦稅收入,也不及織坊去年的稅收。
這就是農業與工商業的差距。太史公早就說過,以貧求富,農不如工,工不如商,至今還是至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