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3頁
秦宓點點頭,把見天子的經過說了一遍。
尹默搖搖頭,有些惋惜地說道:「子勑,你若是早些出來遊歷,絕不會如此。」
「此言從何說起?」
「你還沒看過邸報嗎?」尹默驚訝地看著秦宓。「邸報上關於度田的文章很多,論述也很精到,不少還是出自大家之手。你讀上一兩篇,就知道度田利國利民,勢在必行,又怎麼會因此與天子爭辯?」
「我沒有和天子論度田,我和是天子論教化。」
「你知道我們這些天去了哪兒?又是幹什麼去了?」
「正想問。」
「去山裡。除了協助郡里監督度田,就是統計應該入學讀書的孩子,從中挑選可以帶到郡學來深造的好苗子。此外,我們這次出行,也是為明年去各縣鄉辦學做準備。司徒府剛下發的通知,以後各郡學的學子要參加選官,必須有縣鄉任教的經歷,至少三年。如果是山里,兩年就行。」
「這算什麼決定?」
「自然是加強教化。」
秦宓脫口而出。「那要養多少人,耗費多少錢糧?」
尹默看了秦宓一眼,眼神微凜。「所以天子要度田啊。」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知行合一
秦宓隨尹默出了郡學,來到對面的酒樓,直上二樓。
二樓人聲鼎沸,已經有不少人到了,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高談闊論,好不自在。
秦宓一眼就看到了王粲。
王粲坐在主席,正與幾個年齡相近的士子說話,手舞足蹈,意氣風發。看到秦宓,王粲立刻停下,拍了拍手掌,大聲說道:「諸君,且請休聲,容我為諸君介紹一位益州才俊。」
尹默湊在秦宓耳邊,低聲笑道:「這王仲宣入仕之後,口才越發好了,眼界也越發的高。難得他願意為你揚名,你今天可要一展才華,千萬不要墜了我益州的氣勢。」說著,將秦宓輕輕往前一推,自己則隱入人群之中。
王粲來到秦宓面前,摟著秦宓的肩膀,極是親熱。
「諸君剛剛回城,可能還不知道秦兄見駕的事。我有幸與秦宓同住,略知一二,容我為諸君解說。」
秦宓哭笑不得,不知王粲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覺得見駕時與天子的問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反倒覺得有些丟臉。
持類似觀點的人不少,王粲還沒說完,人群中便有人輕聲發笑。
王粲轉頭看去,眉梢輕聳。「恭嗣,你覺得很可笑麼?」
一個年輕士子排眾而出,拱手施禮。「仲宣兄言重了,我絕無取笑之意,只是想不到天子辭鋒如此犀利直接,辯才甚佳。」
王粲搖搖頭。「天子的辯才的確上佳,但是你只看到辯才,未免有買櫝還珠之嘆。」
年輕人再次拱手。「還請仲宣指正。」
王粲環顧四周。「天子雖有辯才,卻不好辯,更不輕易與臣下爭一時長短,除非必要。」他停住,嘴角挑起一絲淺笑。「據我所知,唯有兩人,除了你們眼前的秦君之外,就是司徒之子,漢陽太守楊修楊德祖。」
眾人聽了,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楊修是誰,他們大多清楚。不僅出身高貴,更是眼下最年輕的太守。他出任漢陽太守的時候,還沒滿二十歲,卻將漢陽治理得井井有條,幾乎是大漢一百多郡國的標杆。
王粲將秦宓與楊修並列,這秦宓究竟有什麼過人之處?
「據說,當初天子問了楊德祖一個問題:秦崩之後,六國子弟並起,為何得天下者是高皇帝,而是不是六國子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也就知道大漢應該往哪個方向去。諸君有興趣的話,不妨可以想一想這個問題,看看是否有更好的答案。」
王粲轉身看向秦宓。「至於天子與秦君的問對,其精妙之處不在辭鋒,也不在辯才,而在天子對秦君的期許。那就是四個字……」
他舉起手,每說一個字,就豎起一根手指。「知行合一。」
「知行合一?」面對王粲與秦宓的年輕士子面露疑惑。
「然,知行合一,正是諸君現在想要的。」王粲哈哈一笑,拉著秦宓入座。「天子不好坐而論道,只推崇以身證道。張子布雖迂腐,卻願證道,所以天子以其為渤海太守,命其自證。只可惜,兩年過去了,渤海的成績不如所願。」
他突然提高了聲音。「陳長文,你有沒有什麼話想說?」
眾人紛紛往角落裡看去。
正坐在角落裡與人閒談的陳群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抬頭一看,又見眾目睽睽,而王粲則是一臉戲謔,不由得心生不快。
「我就是一待罪之人,能有什麼好說的。」他甩了甩袖子,回頭繼續自己的話題。
王粲碰了個軟釘子,也有些無趣,摸摸鼻子,嘿嘿一笑。「恭嗣,你來開個頭,讓我看看你這幾個月的收穫如何,也讓秦兄知道我等今日聚會之要旨。」
年輕人含笑點頭。「那我就拋磚引玉了。」
眾人紛紛入座,洗耳恭聽。
年輕人姓劉名廙,字恭嗣,是南陽安眾人,與兄長劉望之一起在郡學,師從宋忠。天子巡狩南陽,推行教化,原本只在郡學裡研究學問的學子們也走出講堂,深入鄉亭,調查各縣鄉亭辦學的情況,並統計應該入學的孩子,為來年建學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