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現在楊奉有了大型勁弩,陣地防守如虎添翼。
李傕一一看去,越看越不安。
楊奉的陣地布置嚴謹,幾乎看不出什麼明顯的破綻,如果強攻,傷亡必然不小。
「張繡說,他看到了天子身邊的郎官?」李傕側著身子,低聲問李應。
李應連連點頭,只是有些不解。
李傕這幾年一向橫行無忌,什麼時候如此低聲說話過。
「你覺得這陣地會和天子有關嗎?」李傕用馬鞭指了指,又說道:「又或者,天子身邊有通曉陣法的人才?」
李應仔細想了想。「沒聽說啊。」
「莫非是楊彪之子楊修?」李式說道:「聽胡封說,他曾在楊定營中待了數日,頗有見地。」
李傕眉頭蹙得更緊。
「楊彪之子何時入仕,怎麼會在天子身邊?」
李維、李應一臉茫然,誰知道楊修是什麼時候入仕的?
李式突然福至心靈。「楊彪不是華陰人麼,也許是天子到了華陰之後的事?」
李傕恍然,點了點頭,心裡卻一點也不輕鬆。
據他所知,這幾年朝廷形勢不佳,公卿大臣們對大漢的前途大多悲觀,很少有讓子弟入仕的,楊彪也不例外。
突然之間,楊修成了天子近臣,莫非和不久前的天象有關?
天子到華陰,天垂異象,然後楊彪之子入仕,接著就出現了董承擊退郭汜,士孫瑞以步破騎,擊退飛熊軍的事,聽起來合情合理。
若真是天意,我又如何能勝?
李傕心中涌過一陣絕望,忍不住想嘆氣,嘴巴已經張開了,又生生憋了回去。
眾人觀望之際,他如果露出絲毫怯意,別說戰勝天子,能不能活著回去都是個問題。
天子有詔,眾皆可赦,唯他不可赦。
不知道多少人想拿他的首級去請功呢。
無路可退,唯有拼命向前。
「走吧。」李傕撥轉馬頭,向大營奔去。
李式等人雖然不解,卻不敢問,紛紛踢馬跟上。
——
劉協站在山坡上,看著李傕來,又看著李傕離開。
雖然隔得太遠,看不清李傕臉上的神情,但他依然能感受到李傕帶來的恐懼。
但他的記憶中,李傕一直是恐懼最具體的象徵。
每次李傕出現都會帶著濃濃的殺氣,令人心生恐懼,哪怕他嘴裡喊著「明帝」「明陛下」等不倫不類的敬詞,依然是大吵大嚷,毫無君臣之禮。
即使是以剛正著稱,面嘲皇帝的楊琦也不願與李傕發生衝突,甚至勸少年意氣的他暫且忍耐,不要與李傕翻臉。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每次見李傕都如臨大敵。
李傕曾經是劉協最大的恐懼,此刻回憶起來,依然不寒而慄。
只是他畢竟不是原來的劉協,恐懼之外,又有一些奇怪的感覺。
李傕看似兇狠,其實是個懦夫。
他每次見駕都帶武器,而且不是一件武器,最多的一次帶了四口刀,不像見駕,倒像是與人決鬥。
即使他帶了武器,依然沒有安全感,覺得天子身邊的近臣對他不善,有潛在的威脅。
或許正如哲人所說,越是殺氣騰騰,凶相畢露的人,內心越是怯懦。
看到楊奉的陣地,他會害怕嗎,敢來進攻嗎?
劉協本想問問身邊的人,比如楊奉,可是看看楊奉微微抽搐的青白麵皮,又放棄了。
人皆畏李傕如虎,擔心李傕來攻,他卻覺得李傕如鼠,不敢來攻,是不是太飄了?
第一百零三章 節奏
劉協的擔心並非輕敵,而是迫於無奈。
張繡率千騎游弋四周,切斷了御營與段煨的聯繫,糧草斷絕,營中存糧最多支撐十日。
一旦斷糧,就算他的調教有成果,楊奉部的戰鬥力也會大打折扣,甚至直接崩潰。
飢餓對白波軍的殺傷力,遠遠大於其他人。
此外,他也毫不懷疑段煨、楊定,甚至包括賈詡、郭汜等人的觀望。
身處西涼諸將的環伺之中,如果他不能儘快展現擊敗李傕的實力,難免有人會對他失去信心,轉而和李傕合作。
他們可不是楊彪、士孫瑞,願意為了大漢賭上自己的性命。
到了那時候,恐怕只有光武皇帝的大召喚術才能救命。
然而他並沒有。
易地而處,如果他是李傕,他會選擇等待,而不是強攻。
劉協將自己的擔心對楊修、丁沖等人說了,卻沒對楊奉說。
楊奉恨不得李傕不攻才好,幾天後的事,幾天後再說。
丁沖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陛下,臣有一計,或許能用。」
「說來聽聽。」
「下詔,罷其大司馬,問其罪,命諸將討伐……」
丁沖話音未落,楊修便冷笑一聲:「還不如你再寫幾句橫吹辭,刺激一下他來得直接。」
丁沖訕訕地閉上了嘴巴,神情窘迫。
劉協眉頭輕蹙。「德祖,依你之見呢?」
楊修拱拱手。「陛下,兩軍交戰,首先在心。李傕來戰,我軍嚴陣以待。李傕不戰,便是示弱,在氣勢上便輸了一陣。若我軍主動挑釁,李傕不應,反倒是我軍輸了一陣。」
劉協想想,覺得楊修說得有道理。
只是這樣也解決不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