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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壽輕聲笑著,為劉協理順了衣褶。「臣妾信呢,不論是戰場還是朝堂,陛下都是無敵的。」
「只是戰場和朝堂嗎?」
伏壽紅了臉,轉身躲進了帷後。
劉協嘿嘿一笑,舉步出帳,來到前面的大帳。
眾臣在太常王絳的指揮下起身,向劉協行禮。
劉協就坐,眾臣重新入座。
劉協轉頭看向一旁的蔡琰。蔡琰帶了兩個儒生,坐在一旁的席上,做好準備了記錄。
「蔡令史。」
「臣在。」蔡琰起身行禮。
「今日大議,眾臣會暢所欲言,你們三人怕是來不及記錄,再叫兩個人來。」
蔡琰有些遲疑。「陛下,能用的就這兩個。其他人或能抄寫,記錄卻慢,怕是無濟於事。」
劉協皺了皺眉,剛要說話,後將軍楊定身後站起一人,攘袖而前,正是楊修。
「陛下,臣可助蔡令史一臂之力。」
裴潛也站了起來。「陛下,臣也可以。」
少府身後也站起一人,正是侍中劉艾。「陛下,臣也可助一臂之力。」
劉協看向蔡琰。「如何?」
蔡琰喜出望外,連忙命人準備坐席、書案,又送來筆墨。
趁著蔡琰準備的功夫,劉協說道:「蔡令史,此次朝會關係重大,務必記錄詳細,及時抄寫,及時請發言之人簽字。結束後,以最快的速度整理成文,抄送各府寺。」
「唯。」蔡琰躬身領命。
眾臣的臉色卻有些不安。
朝議時派人記錄,這是常有的事,但讓發言的人當場簽字,這卻是第一次。
聽天子這語氣,不僅是準備大吵一場,還要留下記錄,由後人評說啊。
沉默片刻後,周忠長身而起,躬身施禮。「陛下,臣愚昧,敢問這是何人所定製度?」
劉協面帶微笑。「朕剛定的,可乎?」
「陛下為天下至尊,自然可以創立制度。只是臣不知事有何典,禮有何據?以臣所知,宮中有起居注之官,左史記言,右史記行,防人主之失,未聞有記大臣議事者。至於命進言之臣簽字,更是聞所未聞。陛下欲以言罪人乎,疑大臣言不由衷乎?」
不等劉協回答,周忠又看向蔡琰。「臣聞,女子為官者古已有之,只是限於宮闈之內,何時可以見於朝堂之上,與大臣並列?」
眾人神色各異,無數雙眼睛看向了天子。
誰都知道周忠今天會發難,卻沒想到周忠這麼猛,正題還沒開始,就和天子槓上了。
只有賈詡面色如常,一動不動,如老僧入定。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義在我
楊修遲疑了片刻,振衣欲起。
形勢複雜,有的避嫌自守,有人明哲保身,有人幸災樂禍,只有他出面為天子解圍。
天子再聰明,畢竟年幼,又常年掙扎在生死之間,經學的造詣有限。面對周忠這樣的老臣,一言不當,不僅不能解圍,反而會落人話柄。
想來想去,也只有他出面,打個圓場。
劉協擺擺手,示意楊修稍安勿躁。
楊修愣了片刻,看了天子一眼,確認天子的意思。
劉協嘴角輕挑,笑容不變。「楊侍郎,光祿大夫是責備朕舉措不當,當由朕自答。」
楊修拱手施禮,恢復了坐姿。
劉協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打量著地圖。
周忠身材高大。他坐著,周忠站著,壓迫感很強。
身後傳來幾聲嘆息。
借著看地圖的機會,避開周忠的眼神,雖然巧妙,終究是示弱。
劉協聽得清楚,卻沒有做出回應。他抬起手,輕輕點了點地圖上的五原郡。「光祿大夫備顧問,朕有數事不解,想請光祿大夫解惑。」
周忠拱手致意。「請陛下發問。」
「五原郡何時入我大漢版圖?」
「五原本秦之九原,孝武時所改。」
「典籍中有嗎?」
周忠張口欲言,想了想,卻又閉上了嘴巴。
《尚書》有《禹貢》一篇,分天下為九州,為地理之書。但《禹貢》中並無并州,如今之并州之地屬冀州,而且只包括一部分,絕不會包括五原等地。
劉協轉身,歪著頭,打量著周忠。
「沒有?」
周忠咬咬牙。「沒有。」
「那是否應該將五原拋棄,任由胡人牧馬?」
周忠閉口不言。
劉協轉身,背著雙手,來回踱了幾步,又道:「光祿大夫曾任太尉,敢問太尉之官從何時起?出於何典?光祿大夫,又出自何典,禮有何據?」
周忠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額頭沁出一層細汗。
劉協淡淡地說道:「光祿大夫還有疑問嗎?若是沒有,請歸座。」
周忠拱手施禮,一聲不吭的坐下。
眾人如釋重負。
劉協的目光掃過眾人,將他們的神色盡收眼底。
周忠的問題並不是什麼高深問題,需要博學鴻儒才能回答,否則他也答不上來。
說到底,學術只是幌子,態度才是重點。
有人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有人想借周忠發聲,有人想看看他這個天子的態度。
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們看看朕的態度。
劉協轉向蔡琰等人。「朕還有幾句話,你們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