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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六章 田豐出山
田豐坐在廊下,昏昏欲睡,手裡的塵尾也鬆開了,慢慢滑落。
審配快步走來,伸手接住,輕聲笑道:「元皓兄,你倒是清閒啊,午後還能小憇一下。」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田豐突然打了個激零,緩緩睜開眼睛,眼神凝聚起來,在審配臉上看了好一會兒。
「審正南?」
「是我,看來你還沒眼花。」審配在田豐身邊坐下,擺弄著塵尾,驅趕蠅蟲,又像是趕走一些惹人心煩的人或者事。「休息得差不多了吧?是不是可以出山了?」
田豐的眉頭越皺越緊。「袁紹死了?」
「還沒死,不過也和死了差不多。」審配從袖子裡取出一封書信。「是你自己看,還是我讀給你聽。」
「你簡單的說一下吧,我懶得看。」田豐挪了一下,讓自己躺得舒服些。
審配無奈,只得將大致情況說了一遍。
收到袁紹要立袁譚為嗣子,還要將中山、河間兩國交給袁譚管理的消息後,他就意識到機會來了,第一時間趕到鉅鹿來見田豐。
他有實力,但謀略遠不如田豐、沮授。在沮授不知下落的情況下,他能想到的人只有田豐。
田豐聽完,一言不發。
審配有些按捺不住。「元皓兄,當初若是聽你的,何至於此?如今主公被汝潁人背叛,父子反目,正是你重新出山的好機會。只要你能協助主公平定內亂,他豈能不奉你為謀主?」
田豐嘆了一口氣。「正南,你真是一葉障目,不見太行啊。事到如今,你覺得袁紹還有取勝的機會嗎?你審氏上下也有幾百口,沒必要把自己逼到絕路上去,見好就收吧。」
審配輕笑一聲。「我倒是想見好就收,但朝廷卻未必肯放過我們。真要是在冀州度田,你覺得我審氏幾百口就有活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讓他們去自耕自織,與死了何異?」
「還是有區別的,至少可以活著。」
「胸中氣難平,苟活而已。」
田豐一聲嘆息,重新睜開了眼睛,看向審配。「正南,你是為自己不平,還是為冀州不平?」
「有何區別?」
「若是為自己不平,我勸你像我一樣歸隱,然後送子弟入講武堂求學,或者去參加太學論講。袁紹非明主,不值得你如此。如果你是為冀州不平,你別忘了,天子的生母就是冀州人,你大可不必以這種方式鳴不平。」
審配笑了。「我還以為你真歸隱,原來是身隱心不隱啊,居然還知道太學論講的事。你聽誰說的,消息很靈通嘛。」
田豐看向遠處,眼神微縮。「因為我也想去長安,看看這少年天子究竟是什麼樣的英主,又打算如何解決這度田的難題。」
審配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他頓了片刻,啞聲道:「沮公與是不是去了長安?」
田豐緩緩轉頭,看著審配。「他去哪兒,與你何干?你走你的路就是了。」
審配盯著田豐看了好一會兒,站起身。
「看來我是白付了。你好好享受你的隱居生活吧,別忘了活動身體。等冀州開始度田,你就要去耕種了,也不知道你這把老骨頭能堅持幾天。」
田豐眼皮一顫,欲言又止。
審配走到門口,轉身看了看四周。「要不,我替你放把火,燒了這宅子吧,反正你也住不了幾天了。與其分給別人,不如燒了,提前適應一下庶民的生活。」
說著,他喝了一聲。「來人,放火。」
田豐坐了起來,大罵道:「審正南,你自己尋死,自去尋死便是了,何必一定要拉著我殉葬?你做個人吧。」
審配不理他,連聲招呼親衛舉火。田豐的家人聽到消息,趕出來阻止,也被審配命人擒下。
「反正他們也不會耕種,遲早要餓死,不如我幫你殺了他們,然後好好安葬,免得拋屍荒野。」
「放屁!」田豐氣得直哆嗦。「放開他們,我跟你走就是了。審正南,將來你死無葬身之地,可不要怨我。」
「我不怨你。」審配笑了。「我燕趙烈士,寧可斗而死,不可跪而生。就算身受蠶室之苦,也要毀了仇人。」
「你瘋了。」田豐拍著額頭,無力地呻吟道。
審配哈哈大笑。
田豐被迫無奈,簡單收拾了一下,跟著審配出了門,上了車,余怒未消,猶自僵著臉,不肯和審配說話。
審配也不著急,拿起一隻胡桃,捏碎外殼,取出其中的桃仁,送到田豐面前。
「元皓,你耳目靈通,想必知道中原度田不順,各州郡都有叛亂發生。」
田豐吁了一口氣。「疥癬小疾而已,影響不了大局。中原士大夫好坐而論道,不擅用兵。地又平曠,能成什麼大事?朝廷下詔,準備年末在太學論講,必然有很多人會趕往長安,希望能通過辯論說服朝廷,放棄度田。」
審配笑了一聲。「一群書生。就算論講,除了再出一部《鹽鐵論》之外,屁用也沒有。所以我說,要想讓朝廷讓步,只能要用強弓硬弩。想當年,光武度田,最後不就不了了之?」
「你的話是沒錯,但光武度田時,冀州人尚未與天子反目,恩情尤在。如今冀州奉袁紹為主,已是逆臣,再與朝廷做對,朝廷又豈能輕易放過?正南,你這麼做不是為冀州鳴不平,而是葬送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