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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關中大亂,涼州諸將內訌,殺得血流成河,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大旱導致欠收,糧食緊張。為了活下去,涼州諸將互相劫掠,矛盾激增,以致釀成慘禍。
「這是天意,非人力可為。」
「那你說,這老天究竟是何意?」郭汜追問道:「半個月前的天象,當作何解?」
謝廣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跟隨郭汜多年,他對郭汜了解甚深。
從郭汜的疑問中,他聽出了郭汜的不安,也聽出了郭汜的猶豫,對即將開始的這一戰,他並不像表現上的那樣自信。
「將軍擔心甚?」
「我們都是粗人,不懂天意、天象這麼高深的事,但賈文和肯定知道。」郭汜轉過身,盯著謝廣的眼睛。「你說,賈文和依附天子,是不是因為天意有利於朝廷,有利於小皇帝?」
謝廣剛想說話,郭汜又道:「這四五年來,賈文和遊走於我西涼人和朝廷之間,兩不得罪,眼看著朝廷前路斷絕,他突然向小皇帝效忠,要說和天象無關,你信嗎?我肯定是不信的。」
謝廣苦笑。「那將軍的意思是……」
「如果天意有利於朝廷,賈文和又建議赦免除李傕以外的所有人,你說,我是否也在赦免之列?」
「按理說……」
「按理說,我雖不如李傕罪大惡極,卻也相去不遠。那次與李傕交鋒,我部下的箭曾射破乘輿車帷。在新豐,我命高碩燒學宮,逼迫乘輿,這罪夠殺幾次頭了吧?賈文和縱有面子,能為我求情?」
「將軍是說,賈文和有意離間將軍與李傕?」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郭汜笑了兩聲,又道:「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可能。」
謝廣心領神會。「戴罪立功?」
郭汜無聲地笑了。「朝廷太弱,雖有楊定、楊奉助陣,依然不是李傕的對手。可若是加上我,那就不一樣了。老謝,你想想,有何辦法既能讓賈文和知道我的誠意,又不讓李傕起疑?」
謝廣想了一會。「辦法倒是有,只是不知道朝廷有沒有膽量出手。」
「說來聽聽。」
「飛熊軍是軍中精銳,李式一向眼高於頂,自以為霍驃姚再世。將軍移營進攻董承,攻得急了,小皇帝必定調左翼的楊奉來救。屆時,李式率飛熊軍迎戰,很可能立功心切,拒絕任何人的配合。如此一來……」
郭汜想了一會。「楊奉敢出戰飛熊軍?」
「楊奉自恃武勇,也清楚李式的能力,若是知道李式孤立無援,未必不敢出戰。」謝廣笑道:「當然,如果楊奉不敢出戰,那就證明他們和以前一樣弱。將軍大可放手進攻,拿下董承的陣地,再和小皇帝談判不遲。」
第六十二章 恐懼
郭汜很囂張,將大營扎在離陣地不足三里之處,僅留下交戰的空間。
出了營門,便是進攻的陣地。
劉協站在塬上,看著西涼軍在遠處不慌不忙的立營,只安排了一些游騎在陣前游弋,心中忐忑。
一方面,他不知道接下來的戰鬥能否如願。照貓畫虎,能否見效。
另一方面,郭汜不急於進攻,楊定的糧食卻一天天消耗,他找不到破解飛熊軍威脅的好辦法,無法將糧食送進去。
似乎只剩下聽由楊定投降一個選擇。
這在賈詡的計劃之內,也算不上他失信,但他總覺得這樣不妥。
除了明面上的那些理由,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的腦子亂成一鍋粥,一會兒是即將開始的大戰預演,一會兒是突破飛熊軍阻截的各種設想。
方案想了一個又一個,奈何都不靠譜。
在懸殊的實力面前,任何計劃都和作死差不多。
老羅誤我!
哪來的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陛下,那羌狗太囂張了,臣去射殺了他。」一個虎賁侍郎按捺不住,主動請旨。
劉協也看到了逼到營前那個游騎。他沒戴頭盔,穿著一件皮襖,皮襖敞開,露出裡面的兩當鎧,單腿盤坐在馬鞍上,晃晃悠悠的來到營前,已經進入一射之地。
這個虎賁侍郎的弩射水平不弱,在這麼近的距離,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命中。
「不急!」劉協強忍著煩躁。
他也想命人將這個狂妄的西涼游騎射殺在陣前,出一口惡氣,但這與他示弱的總方針不符。
他就是要借這樣的機會,讓郭汜忘乎所以,在營中將士心裡積蓄怒氣,然後迎頭痛擊,完成第一戰。
憤怒能讓普通人忘記恐懼,成為英雄,理性時都是慫貨、弱雞。
正如劉協所料,隨著那名游騎的不斷逼近,憤怒的不僅僅是他身邊的虎賁侍郎,營中的將士也開始鼓譟起來。臨陣指揮的都尉、軍侯很緊張,大聲彈壓,同時擊鼓搖旗,向中軍請示。
劉協召來徐晃,命他去傳令,任何人不得出擊,不得發一矢,守好陣地。
徐晃領命,安排一個什長,帶著十名督戰隊員去了。
督戰隊是天子的象徵,對普通士卒的威懾力遠遠超出本部將領,勉強摁住了憤怒的士卒。
這時,陣前游弋的羌人不知怎的下了馬,摔了一跤,起來的時候手舞足蹈,看起來憤怒不已,在臉上胡亂抹了一陣,跳上馬,飛奔而去,卻不是回營,而是向渭水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