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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又問道:「衛尉年壽幾何?七十時,能成為大公無私之純臣乎?你我君臣共勉。」
士孫瑞尷尬地笑了笑,拱拱手,轉身就走。
劉協追出帳篷,揚聲叫道:「你別走啊,朕還沒說完呢。」
「臣軍務繁忙,下次再聽陛下教誨。」士孫瑞走得更快,一溜小跑地下塬去了。
一旁坐在帳外曬著太陽,縫補衣物的唐姬看得真切,針一下子扎破了手指,疼的一哆嗦。
伏壽從帳中走出,忍著笑,將劉協拽回帳中。
「陛下,周大夫批評的可不僅是衛尉,還有陛下呢。」
「他敢批評我?」
「陛下忘了楊侍中乎?直諫可是名臣義舉。周大夫雖不及楊侍中耿直,卻也是慷慨之臣。」伏壽將劉協拉回帳中,讓他坐下,端來一杯水,又說道:「廬江周氏與汝南袁氏是世交。」
劉協端著水,詫異地看著伏壽。「當真?」
伏壽輕輕點頭。
「周大夫之父周仲饗(周景),與袁紹之父袁文開(袁成),皆是故大將軍梁冀故吏。梁冀被誅,周仲饗亦被牽連免官,後來能復職,多得袁氏之助。且周仲饗有擁立先帝之功,陛下縱有不滿,亦不能忘其功。」
劉協滿意地笑道:「皇后越來越像賢內助了。」
伏壽俏臉通紅,輕輕地推了推劉協手臂。「陛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來者不善
聽伏壽講解了廬江周氏與汝南袁氏的淵源,劉協知道,周忠的話不僅針對士孫瑞,更是針對他。
具體地說,是針對他將郭圖送入廷尉獄議罪。
裁減北軍是光武皇帝劉秀的制度,洛陽也是光武皇帝劉秀所立的京師。擴充北軍,放棄洛陽,都是違背祖制。
對一心想效仿光武皇帝的他來說,這無疑是很嚴重的指控。
但劉協不在乎。
有很多事情嚴不嚴重,關鍵就在你在不在乎。
你在乎,就非常嚴重。
你不在乎,也就那麼回事。雖不能說一點影響也沒有,但也絕不致命。
對眼下的形勢來說,重要的是能否找到立足之地,而不是違不違背了光武舊制。
有句話,劉協沒有說。
光武舊制不改,中興就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望而不可及。
得到了士孫瑞的支持後,劉協隨即命令少府田芬起程。先去弘農分配物資,再去平陽傳詔。
當然,詔書不是直接說要討伐,而是斥責匈奴人劫掠之罪,命匈奴人前來面聖。
正式下詔起程之前,劉協召開了一次朝議。
不僅公卿大臣與會,侍中、光祿大夫等近臣也參加了會議,以段煨為首的幾個將領也接到詔書,放下手中的軍務,趕來參加會議。
不管流浪河東的匈奴人會不會俯首稱臣,針對匈奴人的戰爭勢在必行。
匈奴人早就越了線,侵占了大半個并州。
為此,劉協命蔡琰、裴潛合作,繪製了一張并州地形圖,標出了當前匈奴人在并州各郡的分布。
蔡琰雖是陳留人,但她出生在朔方,兒時也是在北疆長大,對北疆並不陌生。
裴潛的祖父裴曄曾任并州刺史,度遼將軍,裴潛兒時也常聽裴曄說起并州事。
由這兩人來繪製并州的匈奴人分布,雖不敢說百分之百準確,但大致無誤。
會議開始之前,蔡琰、裴潛很謙虛地請前來的大臣提建議,及時修改。
看著這張地圖,幾乎所有人都沉默了。
雖然都知道邊境形勢不穩,可是看到并州大半淪為胡人牧場,只剩下太原、上黨還算相對完整,心裡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有人不能接受,懷疑這地圖是不是有些誇張。
曾任并州刺史的宋果長嘆一聲。「諸君又何必掩耳盜鈴。每逢中原內亂,胡人便南下劫掠。若不能強兵自救,洛陽不免淪為牧場……」
話音未落,身後便傳來一聲冷笑。「強兵自救?暴秦的故事或許久遠了些,你未必知道。孝桓傾一國之力,命段熲平東羌卻是二十年前的事,你怎麼也忘了?」
宋果回頭一看,見周忠拱著手,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自顧自地走向角落,從容入席。
「如今羌人安否?」周忠又問了一句。
宋果咬咬牙,一聲長嘆,轉身入座,不與周忠交談。
論口才,他肯定是說不過周忠的。
他特意選了一個離周忠遠一點的位置,避免與周忠有直接的眼神交流。
其他人見狀,紛紛入座,佯裝看不到周忠。
大家都是在官場上混的,豈能不知道周忠來者不善,誰也不願意當其鋒銳。
劉協在內帳,雖然看不到各人的表情,卻能想像得到外面的場景,不禁心中惱怒。
這些大臣都是啞巴嗎,就看著周忠大放厥詞?
伏壽看在眼中,連忙提醒道:「陛下,唯有明君英主,方有直臣。陛下切不可與周大夫起衝突。」
「起衝突?」劉協哼了一聲,充滿不屑。「他也配?」
伏壽瞋了一眼。「陛下,不可輕敵呢。廬江周氏雖不以經學傳世,卻也通曉典籍,熟諳聖人言行,漢家制度,出必有典,言必有據,不易對付。」
劉協點點頭,站起身。「無妨,朕自有妙計,必讓他有來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