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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裡篤定得很,的確有人從海外逃歸,在渤海投靠親友,或是直接落籍,但是沒有他的配合——他根本不想也不可能配合——滿寵就不可能一一查清楚。
幾百人散在渤海,就像幾滴水融入大海,哪有那麼容易查。
看他怎麼向朝廷交待,怎麼向天子交待。
滿寵將上計副本在手裡掂了掂,轉身交給從事,笑道:「府君是不想查,還是不能查?」
張昭輕輕哼一聲,不屑一顧。
滿寵接著說道:「天子的胸懷,府君應該是清楚的。他將那些人流放海外,不過是讓他們嘗嘗辛苦,以合乎孟子生於憂患之義,並非趕盡殺絕。如今海船往來,中山與中原之間不過數日之程,不及西域十分之一。天子去得西域,他們去不得中山?」
張昭眉頭微皺,神色漸緩。
滿寵一聲輕嘆。「府君不妨想一想,你在渤海行王道,是為了探索另一種自強之道,還是收留好逸惡勞之輩。如果是後者,那渤海還有試驗的必要嗎?」
張昭嚅了嚅嘴,欲言又止。
韓宣上前一步,拱手道:「使君言重了。府君並非不想查,只是事務繁多,實在無法在短期內完成。使君明於律法,又蒙天子器重,能者多勞,若能由使君主持,或許能儘快解決,為天子解憂。」
他笑了笑。「渤海雖蒙天子恩准,可以自行其令,畢竟還是冀州一郡。」
滿寵轉頭看向韓宣。「功曹韓景然?」
「韓宣見過使君。」
滿寵微微頜首。「府君公務繁忙,不如就請你協助我徹查此事,如何?」
韓宣轉頭看向張昭。
張昭稍微猶豫了一下,點頭答應了。
他既不能明著與滿寵對抗,又需要及時了解進展,有韓宣在滿寵身邊顯然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將來傳到天子耳中,至少他也派人協助了。
事情就這麼定了。
滿寵沒在南皮停留,帶著韓宣,趕往陽信。
陽信長是鍾繇,有不少汝潁人遷到了陽信,且陽信近海,從海外逃回來的人,遷到陽信是最可能的選擇。
當然,滿寵選擇陽信作為第一個目標,就像他邀請韓宣一起行動一樣,都是預先準備好的方案。
鍾繇與韓宣的衝突,汝潁人與張昭的貌合神離,他早就聽說了。
半路上,他向韓宣問計。
一開始,韓宣還有些顧忌,後來滿寵對他說,張昭在渤海施政幾年,情況如何,你也看到了。渤海已經和周邊的郡國拉開了距離,而且距離越拉越大。就算天子有耐心,不會立刻取消渤海的特殊政策,張昭也不可能成功。
汝潁人實力雄厚,就算渤海的試驗失敗了,他們也沒什麼問題。回朝廷,他們有荀彧、荀攸那樣的盟友,將來出仕很容易。出海,他們可以投符合袁熙、袁尚,說不定還能建國封侯。
你們渤海人呢?
我曾在曹使君麾下任事,與汝潁人有過接觸,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你的遭遇,不會比我強多少。
滿寵的話,勾起了韓宣心底不愉快的經歷。他沉默了良久,最後為滿寵出了一個主意。
「使君有不妨先從海商入手。」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勢如破竹
滿寵接受了韓宣的建議。
陽信近海,地多沼澤,由水路進出是最方便的。從中山回來只能坐海船,而通往中山的海船每次靠岸都有記錄,隱瞞的難度極大。
除非中山有人配合。
朝廷已經派大鴻臚去中山,中山自顧不暇,怕是沒膽量配合陽信弄虛作假,篡改相關記錄。
除非之前就做好了一切準備,防患於未然。
只是他們都覺得,以汝潁士人和青徐士人的張揚,未必會料到鬧出這麼大的風波,事先考慮得周全。畢竟以他們的能力,真想隱瞞的話,根本不會鬧到這一步。
滿寵快馬加鞭,趕到陽信之後,第一時間趕到海邊的大市,將相關的記錄拿到手中。
刺史親至,又有郡功曹陪著,市中官員不敢拒絕,只能乖乖地交出記錄,然後派人通知鍾繇。
鍾繇倒不是很緊張,相關的記錄,他都已經收起來了。他打算等滿寵查不出結果的時候再去見他們,以便奚落一下滿寵和韓宣。
但荀諶反對鍾繇的方案。
荀諶說,滿寵任冀州刺史這麼久,一直沒有干涉渤海的事務。這次突然來渤海,太守張昭又沒有阻攔,還派韓宣協助他,肯定接到了朝廷的詔書。
既然是朝廷想查,沒有理由只查渤海,不查其他地方。你能將進入陽信的人藏起來,還能將其他人的蹤跡也藏起來嗎?
一旦被朝廷發現你故意隱瞞,那問題就大了。
天子為人寬仁,但是對故意欺騙他的人絕不姑息。這次派人徹查海外逃歸人員,原因正在於此。
你覺得袁熙能承受住朝廷的壓力,拒不交出名單嗎?你不清楚袁熙是什麼人,我太清楚了。他根本沒有經歷過真正的苦難,也不是敢冒死一搏的人,否則不至於現在還受制於劉備。
想起往事,荀諶很傷感。
這幾年比較清閒,他時常回想往事。最讓他後悔的事就是袁紹逃出洛陽。如果當時袁紹能夠承受住董卓的壓力,沒有離開洛陽,他其實是有很大機會控制住朝政,擊敗董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