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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文人能做的,也只是寫文章而已。
作為河東世家的柳氏子弟,柳宗元除了留下幾篇文章,並沒有給永州帶來什麼切實的改變。
可是劉協不同,他對寫文章沒什麼興趣,卻想藉此機會整頓一下泉陵的民生。
既然是窮山惡水出刁民,那就將窮山變成金山銀山,將惡水變成金水銀水,使當地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再以強力手段遏制當地的黑惡勢力,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礦這種東西,能掌握在本地宗族手裡嗎?
文人理政最大的缺點就是實操能力太弱。遇到麻煩,要麼是頭腦一熱,擼起袖子硬上,要麼是息事寧人,與當地勢力妥協,而不是想辦法去解決。
像諸葛亮那樣軟硬兼施,能將當地大戶管制得服服帖帖的讀書人,是極少數。
可惜周不疑太小了,不熟悉情況。
劉協叫來丁沖,讓他從軍中挑選一些熟悉泉陵本地情況的,尤其是找一些有開礦經驗的,準備以清剿山賊為由,對當地的礦業安排一次掃蕩。
如果連零陵郡治周邊的形勢都控制不住,就算交州平定,士燮稱臣,又有什麼意義。
換一批人做土皇帝麼?
至於這些礦收回來之後,交給哪個部門來負責,他暫時還沒想好。
——
一天之後,竇輔來了。
他看起來很憔悴,眼中充滿血絲,眼圈也有點黑。
相比之下,陪他來的蔣琬、劉敏除了略顯緊張之外,簡直是神采奕奕。
劉協沒和竇輔多說什麼,簡單的寒暄之後,開門見山的便問支持他守城的人都有哪些。
竇輔有些為難,可是在劉協的目光逼視之下,他還是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劉協和周不疑提供的名單一對照,心裡便大致有數了。
重合率很高。
這說明他當初的猜想是靠譜的,這就是一次各取所需的配合。竇輔因功入仕,成了泉陵令。當地富戶得到了庇護,從此可以更開心的開礦賺錢。
劉協命人記下名單,對蔣琬說,麻煩你再走一趟,將這些人都請到行在來。
蔣琬聽出了劉協言語中的殺氣,卻不敢拒絕,只得轉身去了。
與此同時,劉協安排丁沖接管城防,恢復泉陵城的秩序,並進一步收集證據。
丁衝心領神會,領命而去。
安排好了這一切,劉協重新召竇輔回話。
「現在,你可以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一遍了。」劉協曲起手指,輕叩案上的記錄。「在其他人交待之前,還算你自首,朕當初答應你的條件依舊兌現。你可以選擇回到關中老家,也可以選擇留在這裡,當然也可以選擇去任何地方。若是你還是不肯說……」
劉協嘴角露出一絲淺笑。「那就怨不得朕了。」
竇輔汗如雨下,臉色灰敗。
猶豫半晌後,他雙膝跪倒,以頭抵地。「謝陛下開恩,罪臣願說。」
「那就說吧。」劉協十指交叉,置於腹前,俯視著竇輔。
一旁的太史鋪開紙筆,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竇輔身份特殊,他講述的內容將來可能入史,作為竇武傳記的一部分。
竇輔平復了一下情緒,將情況一一說來。
總體上,和劉協猜想的大致差不多。當地富戶想攫取更多的利益,命人假扮山賊攻城,又支持竇輔守城,雙方敲鑼打鼓的演了一場戲後,竇輔順利控制了泉陵城這個大軍補給通道上的重鎮。
迫於形勢,丁沖即使有懷疑,也只能接受現實,任命他為守泉陵令。
唯一出乎劉協意料的是,被山賊嚇跑的泉陵令也不是無辜的。
他就是竇武的故吏,南陽人張敞。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否極泰來
講述完整件事的經過,竇輔已經癱軟在地。
劉協看著他,一言不發,心中充滿不屑,又有一絲憐憫。
胡騰、張敞用半生守護的就是這麼一個廢物?
按說接受過不錯的教育,又經歷過這麼多事,理應有些成長才對。怎麼年近不惑,還這麼天真,以為憑著這麼一點小伎倆就能如願以償,重歸朝堂,甚至振興竇氏?
他忍不住想對竇輔說一句:你醒醒吧,時代變了,憑著世家身份就能呼風喚雨的世道一去不復返了。沒點真本事,就不要出來丟人獻眼。
歷史上的他是怎麼死的?
「你的家人呢?」劉協嘆了一口氣,決定不和竇輔計較了。
不值當,放他一條生路吧,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沒想到劉協隨口這麼一句,剛才雖然緊張,卻一直沒落淚的竇輔直接崩不住了,號陶大哭,連連叩頭。
「陛下,罪在臣一人,妻兒皆在桂陽,並未參與此事。請陛下開恩,饒他們一命。」
劉協哭笑不得。「誰說要殺他們了?」
竇輔愕然,看著劉協。
他的額頭已經磕破了,順著眼頰流下,與滿臉的淚痕交融在一起,看起來極是悽慘。
劉協嘆了一口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朕既然說放過你,就不會再追究這件事。」他擺擺手,不想再和竇輔多說什麼,免得他又承受不住壓力,搞得挺嚇人的。「你想好了麼,是想回關中歸宗,還是回桂陽與家人團聚?」
竇輔恍然大悟,如釋重負。他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血和臉上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