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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東人欺凌涼州人,逼反了涼州漢羌,然後又將涼州當作累贅,欲棄之而後快。如果不是馬援、虞詡等人力爭,又有以涼州三明為代表的涼州將士奮戰在平定羌亂的第一線,維持著涼州的穩定,涼州早就淪為化外之地。

    如果大漢亡了,關東最有可能稱帝的就是袁紹。

    袁紹是關東士大夫的代表,一向鄙視涼州人,棄涼幾乎是必然的選擇。

    一旦朝廷棄涼,就不僅僅祖塋為人殘破的事了,所有的人涼州人——包括他賈詡在內——都會成為蠻夷,別想在新朝立足,王允殺盡涼州人的未竟遺願倒有可能成為現實。

    無路可退。

    賈詡忍不住一聲哀嘆。

    天下之大,竟無我賈詡立錐之地。

    賈詡微微轉頭,看著劉協似笑非笑的臉,臉頰不禁抽了抽,竟有一種莫名的陌生感。

    眼前的天子眉眼一如從前,眼中的神色卻大不相同。

    如果說從前的天子是奮力求生的幼龍,尊貴而弱小,眼前的天子則是生出了爪牙的蛟龍,眼中充滿俯視天下的威嚴、看透一切的智慧,讓人不敢直視。

    「陛下……」賈詡迅速做出了決定。「臣以為,涼州不棄,大漢不亡。」  

    第三十四章 血盟

    劉協眉梢輕揚。

    他聽懂了賈詡的意思,這是一個交易。

    他要大漢中興,不再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賈詡要涼州崛起,不再成為朝廷隨時可以拋棄的累贅。

    「有賈君之言,天下可安。」劉協微微用力,握著賈詡的手肘,鄭重地晃了晃。

    賈詡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拱過頭頂,向劉協施了一禮。「臣詡,願為陛下,為涼州,竭微末之材,盡綿薄之力。」

    楊彪父子四目相對,不知道劉協與賈詡說了什麼,竟讓賈詡如此激動,當場效忠。

    楊彪太清楚賈詡是什麼樣的人了。

    難道是因為涼州?

    ——

    劉協隨段煨、賈詡入營。先登上將台,檢閱段煨麾下的將士。

    雖說段煨為人多疑,但他練兵的水平卻比楊定、楊奉強多了,麾下近萬將士衣甲整齊,訓練有素。

    看到這一切,劉協暗自慶幸。

    如果段煨也反了,與張濟同污合流,東西夾擊,就憑楊奉等人那點實力,根本不夠看的。  

    歷史上,楊奉三人曾進攻段煨大營十餘日,結果什麼便宜也沒占到,碰了一鼻子灰。

    好在段煨很克制,不僅沒有反擊,反而繼續供應朝廷糧食。在李傕、郭汜追殺朝廷,將朝廷的尊嚴按在地上摩擦的時候,段煨也沒有趁火打劫。

    甚至後來擊潰李傕,段煨都是當仁不讓的主力。

    所以說,種輯、左靈等人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典型。他們滿腹詩書,卻沒用到正處,全用在了內訌上,險些提前送大漢歸西。

    看完演習,就在將台之上,劉協看著東方,神色凝重。

    「張濟反了。」

    段煨一點也不意外,平靜地點點頭。「臣已經收到了張濟的消息,他約臣結盟,被臣拒絕了。」

    賈詡也淡淡地說道:「陛下,張濟不足為患。」

    楊彪鬆了一口氣,抬手抹去額頭汗珠。「將軍,天氣炎熱,能否帳中說話?陛下初愈,不宜勞累。」

    段煨如夢初醒,連忙請劉協下將台,到帳中說話。

    劉協與段煨並肩而行,一邊走一邊說話。「段太尉當年身經百戰,用兵如神,可曾留下兵法、戰紀之類的文書?」  

    段煨笑著搖搖頭。「作戰時日不暇給,後來又忙於政務,無心顧及。如今事過時遷,文書散失,經事之人也多亡故,想寫也寫不了。」

    「那太可惜了。」劉協無限惋惜。「如此驚人功業,卻不能留下詳細記載,誠為損失。將軍不妨留意一些,盡力挽回,將來為太尉作傳增輝。」

    「唯。」段煨臉上有光,滿口答應。

    劉協也知道,指望段煨去做這件事是不現實的。這些武人根本沒有這樣的自覺,他們甚至從骨子裡看不起自己,更不會覺得行軍作戰的經過有什麼記錄的意義。在他們看來,真正有排面的是學問,而且是儒家經典。

    所以皇甫規最珍惜的不是戰功,而是開館授徒,撰文集五卷。

    張奐最得意的也不是戰功,而是為《尚書》作注三十餘萬言。

    段熲是純粹的武將,對做學問沒什麼興趣,再加上後來依附宦官,所以名聲最差。

    段煨雖因天子提及段熲而得意,但他心裡卻不見得以為段熲能和皇甫規、張奐比肩,兵書、戰紀什麼的,能和《詩》《書》相提並論嗎?

    「賈君,你雖不是段太尉外甥,想必也對段太尉的事跡不陌生吧?」  

    賈詡點頭道:「誠如陛下所言,臣對太尉的故事有所了解。」

    「那就委屈賈君為侍中,隨時為朕解說太尉當年故事,增長見識。」劉協轉頭看向楊彪。「太尉以為可否?」

    楊彪撫須笑道:「賈君博學多聞,又久歷戰事,為陛下參選軍機,再合適不過。」

    楊修心裡酸溜溜的。侍中比二千石,天子還覺得委屈了賈詡,這差距也太大了。

    賈詡面色平靜,默不作聲。

    劉協看在眼裡,又對段煨說道:「將軍能割愛否?」

    天子討要賈詡,而且是為他解說段熲當年戰事,段煨哪有不肯之理。說實話,他早就想趕賈詡走了,只不過礙於同鄉情誼,做不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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