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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次提拔這種事並非沒有,只是一般不會落到鍾繇這種人的身上。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四十五歲了還是六百石的黃門侍郎。
「朕查看過你的履歷,你在陽陵任上考功甚佳,若不是董卓之亂,此刻也應該是二千石了。如今形勢艱難,當用人才。朕相信,你不會辜負朕,一定會是一個合格的上黨太守。」
鍾繇又驚又喜,撩起衣擺,跪倒在地。「陛下,臣繇,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第二十章 榜樣的力量
幸福來得太突然,鍾繇一時唏噓,為自己這幾日的勤勤懇懇而慶幸。
踏入仕途二十餘年,他的伯樂終於出現了。
劉協倒了一杯水,遞給鍾繇。
鍾繇雙手接過,又拜了一拜,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謝陛下。」
「上黨左窺冀州,右控河東,鷹視河內,進可攻,退可守,地勢之重要,毋須朕多言。」劉協不緊不慢地說道:「朕只有一件事要交待你。」
「陛下請講。」
「與黑山軍取得聯絡。」
「黑山……軍?」鍾繇愣住了,茫然地看著劉協。
劉協早有心理準備。「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上黨戶口本稀,經年荒亂,如今只怕更少。黑山軍號稱百萬,若能招降屯墾,或可為朝廷所用,為中興之本。」
劉協輕輕嘆了一口氣。「所謂黃巾,原本都是朝廷的子民,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落草為寇,嘯聚山林,朕甚愍焉。若能導其向善,安居樂業,或許太平可期。」
鍾繇心生感慨。他早年喪父,由叔父鍾瑜撫養成人,後來又做過陽陵令,知道百姓生存不易,不少人都是被迫走上造反的路。如果能安居樂業,有幾個人願意造反呢。
「陛下心有大仁,臣一定銘記在心,不敢須臾有忘。」
劉協微微頜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朕雖不敏,願為有道之君,望元常相助。」
「臣繇,願為走馬,為陛下驅馳。」
——
鍾繇回到自己的大帳,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丁沖推帳而入,看了鍾繇一眼,不禁莞爾。「元常,陛下召見你這麼久,議了些什麼大事?」
鍾繇從懷中掏出上黨太守的綬帶,舉在丁沖面前。
丁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看鐘繇,又看看綬帶,猶不相信,又伸手接過,仔細看了一番,確認無語,呼吸不禁粗重起來。
「元常,你這可是……」丁沖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官至二千石,是很多人的夢想,也是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鴻溝。
即使他出身沛國丁氏,也不敢說自己這輩子就一定能官至二千石。
更別說潁川長社鍾氏。
鍾繇收回印綬,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二千石固然難得,陛下的信任更是價值千金。
「幼陽,陛下已然應允,拜曹孟德鎮東將軍,領兗州牧,詔書很快就會下達,由種輯帶往兗州。」
丁沖收回留戀的目光,喜道:「如此,我等也算不負孟德所託。元常,你是有功之臣,將來孟德一定會厚報。」
鍾繇含笑不語。
天子答應封曹操為兗州牧其實與他沒什麼關係,但丁沖這麼想,他也不反對。
「陛下本對曹兗州寄予厚望,只是考慮到張楊在河內,恐怕不會讓曹兗州通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命我去上黨。若張楊忠於朝廷,與曹兗州共相持持,自然最好。若張楊有異志,少不得要與曹兗州聯手,夾擊張楊。此中深意,還望幼陽能夠轉告曹兗州。」
丁沖眉梢輕挑,打量了鍾繇片刻,微微頜首。
「敢不從命。」
——
楊彪、楊修父子對面而坐。
楊彪端著酒杯,目光閃爍地打量著楊修。
得知鍾繇被天子付以重任,即將上任上黨太守,楊修的情緒有些低落。
與鍾繇初次見面的情景不斷浮現在眼前,讓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小子,不要灰心。」楊彪緩緩說道:「你還年輕,摔幾跤,未必是壞事。」
「父親教誨得是,兒子記住了。」楊修低著頭。
「鍾繇赴任上黨,對你來說未嘗不是機會。陛下欲在華陰迎戰李傕、郭汜,重振士氣,殊為不易。你在陛下左右,當努力,為陛下分憂。但有功勞,陛下自會對你有所改觀。」
「喏。」楊修強笑了兩聲,舉起杯,向楊彪表示感謝。
有父親引路,他其實不用太擔心自己的前程,只要夠用心,一定能得償所願。
父子兩人說了一會兒閒話,楊彪輕聲問道:「德祖,你說,陛下見了賈詡,當有何等說辭?」
楊修歪著頭,沉吟了良久。「兒子愚鈍,實在想不明白。賈詡或有小智,但他畢竟是西涼一黨,又是禍亂長安的始作俑者,陛下何至於器重如此?這等人,就算入朝,又能如何?公卿之位是他敢奢望的嗎?」
楊彪眼神閃爍,點點頭。「是啊,賈詡素來謹慎,當初李傕欲封他為侯,被他推卻。欲拜他為尚書僕射,亦被他婉拒。這次陛下甫出長安,他立刻辭官,攜妻子寄寓段煨。就算陛下肯托以赤心,只怕他也不敢收納。我想來想去,或許陛下心知肚明,只是想示之以誠,寬慰段煨、楊定之心罷了。」
楊修撇了撇嘴。「西涼諸將好勇鬥狠,粗鄙無禮,難成大事。這賈詡雖是讀書人,讀過一些書,也難脫羌夷狡詐之氣,終究不能為大臣。倒是這鐘繇,深得陛下倚重,很可能大器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