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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想辦法,用不了十年,儒生就會在郡縣失去話語權。二十年、三十年後,儒生在朝堂上的聲音就會弱不可聞。
必須有所行動,是無數人的共識。
但如何行動,卻造成了巨大的分歧。
孔融露布上書,建議修訂《孝桓帝紀》。
他的理由是編撰《孝桓帝紀》時,孝靈皇帝即位不久,尚未成年,朝政被曹節等人把持。本朝朝政敗壞,就是從孝桓帝重用宦官開始,曹節等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對修史多有干擾,造成記載不實。
天子罷宦官之制乃英明之舉,值得讚賞。如今沒有了宦官掣肘,有必要對《孝桓帝紀》進行修訂,去偽存真,修成一部信史。
第九百八十六章 新朋舊友
孔融的建議不可謂不高明。
首先,他將根本責任推給了孝桓皇帝,避開了先帝孝靈皇帝,以免引起天子的反感。
其次,他劍鋒直指的對象是宦官。在宦官制度被取消的情況下,宦官勢力已經一敗塗地,沒有人敢站出來反對。就算有人對此有疑義,也不會主動跳出來,為宦官鳴不平。
這幾乎是沒有對手的戰鬥,勝利唾手可得。
在《孝靈帝紀》正在編撰之時,孔融的這個建議有歸咎孝桓,為孝靈分謗的意思,得到天子支持的可能性很大。
但明眼人都知道,孔融這個建議看似附和天子,實際上卻藏著諫止天子的用意。
孝桓皇帝有兩個最為人詬病的亂政:一是重用宦官,亂了綱紀;一是重用段熲,對東羌用兵。
段熲的勝利為孝桓皇帝贏得了美諡,卻將原本就入不敷出的財政推向崩潰,導致孝靈皇帝繼位之初,就面臨著連官員俸祿都無法及時發布的困境。
天子取消了宦官制度固然是善政,但他在天下未定之際就打算對海外用兵,比孝桓皇帝更為惡劣,也更為危險。要想避免重蹈覆轍,就應該停止海外用兵,休養生息。
所以孔融這個上書一公布,就贏得了無數人的稱讚。
孔融也很得意,特地來到司徒府,找禰衡喝酒,想聽聽禰衡的意見。
禰衡對孔融的到來早有準備,讓一個年輕小吏將孔融帶到一旁的小院,等他處理完手頭的公務,再與孔融見面。
見禰衡擺譜,孔融有點不爽,推開迎接他的小吏,徑直來到正堂。
司徒府的正堂被禰衡改造成了一個大型公廨,連走廊上都坐滿了人。有的是等著匯報工作的,有是則是處理相關事務的。禰衡坐在正堂上,面前是一張大案,案上擺著筆墨紙硯,還有一摞摞的公文。
孔融進來的時候,禰衡正一邊批覆公文,一邊聽案前的兩個人匯報事務。
聽到腳步聲,禰衡抬頭看了一眼,見是孔融,皺了皺眉,卻沒說話。
孔融開始沒當回事,聽了片刻,才意識到這兩個人匯報的不是一件事。
一個說的蠶桑,一個說的是為北軍準備錢糧的事。
兩人聲音都不大,說話的同時,還翻看著手中的帳本,報出一串串數字。
正當孔融驚訝的時候,禰衡抬起頭,將手裡的公文遞給一旁小吏的同時,對左側正說蠶桑事的人說道:「你把帳目核對清楚了再來匯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那人一愣。「長史,這帳目已經核對過三遍了,沒有訛誤。」
一側匯報北軍錢糧的小吏視若未聞,繼續匯報。
禰衡一連說了幾個數字,然後冷笑一聲:「這是南陽前年的桑田數目,比你剛才報的這幾個還大,你說去年增長了三成,這些桑田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就算你們今天增加了原本劃歸章陵的幾個縣,數字也對不上。如果不是算錯了帳,就是虛增數字了。」
那人臉色微變,不敢多嘴,捧起帳本,拜了兩拜,下去了。
匯報北軍錢糧的小吏正好也說完了,等著禰衡回復。
禰衡一邊招手讓另一個人上前,一邊拿起一份公文,筆不加點的指示著,口中說道:「太尉府之前報給司徒府的計劃是今天秋收之後進兵,除了徵發當地民伕運糧之外,還要趁著夏季空閒,巡視河道,減少運糧的消耗。第一批支付的錢糧是給清理河道的,不包括秋後進兵的開銷。那些錢糧,司徒府已經有安排,到時候自然會撥過去,一石也不會少。」
「喏。」小吏應了一聲,將一份文書送到禰衡面前,禰衡掃了一眼,在上面批了幾個字,然後讓人用印。
孔融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禰衡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禰衡一心多用,同時處理幾個事務。
「禰長史一直這麼辛苦嗎?」孔融問一旁的年輕小吏。
年輕小吏點點頭,看向禰衡的眼中充滿崇拜之情。「禰長史真是奇才,不僅過目不忘,而且心細如髮。不管多小的錯誤,都很難瞞過他的眼睛。司徒委任他為長史,付以留府之任,真是太英明了。先生不用著急,稍微等一會兒,他就有空了。」
孔融上下打量了小吏兩眼。「你很面生啊,剛入府的?」
小吏微微一笑。「先生真是高明。」
孔融撇了撇嘴。他一聽就小吏說話,就知道他是新來的,甚至不知道他和禰衡之間的關係,還以為他是來拜訪禰衡的。
「哪裡人氏?」
「襄陽人,鄙姓楊,名儀,草字威公,今年十四歲。半個月前剛入司徒府,為奔走之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