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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后,親信回來了。
曹操攻雍丘,是因為張邈聯合呂布,偷襲兗州,險些使曹操成為喪家之犬。袁紹派兵增援曹操,重奔兗州,如今將張邈的家人困在雍丘城內,有趕盡殺絕之意。
宣播立刻想到了韓馥之死,也明白了郭圖為什麼不肯告訴他真相。
帶著郭圖逃跑的念頭瞬間破滅。
袁紹連張邈都不肯放過,又豈能放過他宣播。
「安排人刑訊郭圖,先打一頓再說,別打死就行。」
「啊?」親信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刑訊郭圖?
「快去!」宣播大怒,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別讓人看出是我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裴潛
吃完晚飯,劉協出了帳,繞著塬散步,只帶了史阿一人。
糧食緊張,即使他身為皇帝,也只能每日兩餐,儘可能地多堅持一段時間。
吃了上頓沒下頓,基本就是他現在的寫照。
打了勝仗,俘虜了幾萬人,巨大的糧食缺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大司農張義已經去了好幾天,還沒有消息回來,也不知道吉凶如何。
李傕在黃白城還有一些留守的舊部,也不知道他們看到李應和赦免詔書後會不會承認現實,放下武器投降。
走了半圈,前面出現了兩個身影。
一個是女人,另一個也是女人。
劉協放慢了腳步,免得驚動她們。
辛苦了一天,有機會看點風景也不錯,雖然兩人都穿著冬服,有點臃腫。
但唐姬和蔡琰很快發現了劉協,自覺地站在一旁,低著頭。
經過蔡琰身邊時,劉協看到了她捏在手中的手絹一角,停下腳步。
「記錄整理好了?」
蔡琰抬頭看了他一眼。「整理好了。陛下若是要看,待會兒送過去。」
「朕就不看了。你整理好了,抄送幾份,公卿各給一份。廷議時,他們也好心裡有數。」
蔡琰眨了眨眼睛。「陛下,實錄嗎?」
「自然。」劉協頓了頓,又道:「一個謊言,需要十個謊言去彌補,得不償失。」
蔡琰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唐姬微微皺眉。「陛下,臣妾有一問。」
「與皇兄有關吧?」劉協笑道。
唐姬靜靜地打量著劉協。「將來史書上,如何書寫他?」
「嫂嫂希望如何寫?」
唐姬欲言又止,沉默了半晌,還是搖了搖頭。「臣妾不知道。」
「那就如實寫吧。」劉協嘆了一口氣。「是非功過,留與後人說。」
「唯。」
劉協頜首致意,繼續向前走。
唐姬、蔡琰看著他的背影,交換了一個眼神,異口同聲的嘆了一口氣,隨即又會心而笑。
「陛下太累了。」蔡琰輕聲說道。
「英主不易為。」唐姬淡淡地說道。過了一會兒,她又加了一句。「真要說起來,他比光武皇帝還要更難些,光武皇帝畢竟還有兄長在前面擋了幾年。」
蔡琰看看唐姬。「夫人,陛下有大氣度,將來必不負父兄之望。」
唐姬瞥了蔡琰一眼,不禁莞爾。「昭姬,你今日大有不同。」
蔡琰伸手捂著臉頰。「有……有何不同?」
唐姬看著漸漸走遠的劉協,邁開輕快的腳步。「雲開月現,雨後初晴。」
——
散步結束,劉協回到大營。
當值的侍郎裴潛走了進來,將一疊文書擺在案上。
「陛下,這是尚書台剛剛送來的文書。」
「放這兒吧。」劉協脫下外套,在案上坐定。
裴潛轉到火塘前,撥了撥火,又添了兩塊木柴,手法純熟老到。
劉協看在眼裡,笑道:「這是在荊州學的?」
裴潛撣了撣手上的灰,打了一壺水來,架在火上,這才重新回到案上。「長沙卑濕,冬天又濕又冷,經常睡到半夜就被凍醒了。叫僕人會吵著別人,不如自己弄。」
「你去了長沙?」劉協有些意外。
他知道裴潛曾避難荊州,卻記不得他去了長沙。
長沙在江南,離劉表當作治所的襄陽很遠。裴潛去長沙,不太可能是因為長沙的風景好,只能是不看好劉表。
「南郡人多地少,沒有閒田。長沙雖卑濕,卻有魚米可食。」
「你在長沙時自耕自食?」
裴潛有點羞愧。「我不太擅長耕種水田,好在同行好友司馬芝善稼穡,又吃得苦。我有不足時,往往去他處就食。」
「司馬芝。」劉協複述了一遍,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
讀書人肯放下身段,自耕自食,至少能保住自己的獨立性,這樣的讀書人是可用之人。
「劉表其人如何?」劉協問道。
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劉表心裡還有沒有朝廷,能不能送些貢賦來,解他的燃眉之急。
按理說,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秋收早就結束,各州郡的糧食也該歸倉了。劉表如果想送,肯定是可以送的。
「劉表非霸王之才,適足守成而已。」
「還有呢?」劉協笑眯眯的追問了一句。
裴潛眼皮顫了顫,沉默了片刻,又道:「但他志過於才,自以為西伯可規,依違不定。」
劉協沒有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