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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安撫了郭武兩句,命人將蔡琰帶了上來。
經過沐浴洗漱,出現在劉協面前的蔡琰雖然沒什麼華麗的衣飾,又瘦得嚇人,看起來還算清爽。劫後重生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她的精神狀態也不錯。
在劉協面前,她伏地行禮,浴後未乾的頭髮由肩頭垂落,頭髮稀疏乾枯,隱約可見頭皮,數縷白髮格外刺眼。
「妾陳留蔡琰,見過陛下。」
劉協抬手虛扶,問了一個不太委婉的問題。「你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妥,連忙找補了一句。「朕昨日與侍中賈詡提起你,他還說凶多吉少。」
蔡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涸轍之鮒,苟且偷生,唯望君子之車,中道而呼。幸天垂憐,再見君子。」
劉協沒有再問。「朝廷公卿大臣中,你與誰相熟,可暫時依附?」
蔡琰眉頭微皺。
在此之前,她已經向楊修、郭武了解過當前的形勢,卻找不到能夠投靠的人。
「在朝大臣中,妾父與太傅馬公、太尉楊公最為親近,只是聞說太傅在關東招撫,太尉又遠赴河東,怕是遠水難解近渴。若能見袁夫人,或可求一宿之地。」
劉協看向楊修。「她說的袁夫人是令堂否?」
楊修點點頭。「蔡伯喈與家母相識多年,算是世交。只是兩軍交戰,怕是不安全。」
劉協「哦」了一聲,想了想。「不如這樣吧,我嫂嫂獨居,就讓她與我嫂嫂暫住。待擊退李傕,再送她去你家。」
第八十九章 順勢而為
蔡琰又驚又喜,激動之餘,不禁多看了劉協兩眼。
眼前的少年並不高大,唇邊甚至連柔軟的茸毛都沒出現,言談舉止也算不上雍容,但眼神間透出的真誠卻有一種難得的暖意,讓人願意親近。
她突然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心高氣傲的楊修提起天子時總是滔滔不絕。
這是一個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天子,但眼中卻有令人不敢侵犯的勇氣。
溫而厲,威而不猛,恭而安,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謝陛下,妾何德何能,敢與弘農王夫人同住。」
劉協揮了揮手。「同是天涯淪落人,就不必拘禮了。你也累了,且去休息,朕與德祖還有些事要商量,就不留你了。待有空,再請教蔡先生的事。」
蔡琰識趣地躬身施禮,轉身出帳,自有人帶她去見唐姬。
帳內,劉協拉著楊修入座,問起了楊定這些天的反應。
他已經得到消息,楊定率部出營參戰,但他行動緩慢,錯過了最佳戰機,幾乎沒有任何收穫。
劉協懷疑,他是有意為之,不想和李傕撕破臉。
但也僅僅是懷疑而已。
楊修算了一下時間,也無法確定楊定的心思。按理說,如果楊定有意截殺李式、胡封,不至於一無所獲。
「陛下,楊定怎麼想,其實並不重要。」楊修安慰道:「陛下言出必踐,為給楊定送糧,不惜以身為餌,誘擊飛熊軍,大獲全勝。段煨部下親歷其事,必然會傳到段煨耳中。至於郭汜,待他了解真相,知道陛下對西涼人的誠意,想必也清楚如何取捨。」
楊修喝了口水,又補充了一句。「若他們還執迷不悟,那就是自取滅亡,怨不得人。」
劉協苦笑。
這些都是道德層面的東西,不能說錯,但能不能落實到行動上來,最後形成針對李傕的合力,他依然沒有把握。
慘勝如敗,他手裡的牌依然不多。
「話雖如此,眼前的困難依然不少。南北軍都打殘了,無再戰之力。」劉協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若太尉能從河東帶一萬精銳來援,朕這心裡或許能安穩一些。」
楊修轉著眼睛,想了想,突然說道:「陛下,衛尉及五校尉可曾在陛下面前誇功?」
劉協仔細回憶了一番。「沒有。此戰勝得僥倖,哪裡還有心情誇功?」
「這麼說,那就是真的不能再戰了。」楊修若有所思,隨即眉梢輕挑。「陛下,這可是個好機會啊。」
「好……機會?」劉協詫異地看著楊修,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楊修嘿嘿一笑,帶著幾分狡黠。「陛下何不將安集將軍麾下將士補入南北軍?」
劉協心中一動,如夢初醒。
他看著楊修,輕聲笑道:「德祖,你不怕太尉家法?」
楊修眼神微閃,一臉茫然。「臣為陛下盡忠,為大漢中興盡力,為何要擔心家法?陛下,臣愚鈍,甚是不解啊。」
劉協哈哈大笑,伸手一拍案幾。
「我看行。」
——
劉協隨即召見董承,表達了自己要將其所部與南北軍合併,補充衛尉營及五校傷亡的決定。
董承一開始有些捨不得,吱吱唔唔的不鬆口。
當劉協轉他為衛將軍,並保留三百步騎作為親衛時,他一口答應了。
「臣之所有,皆為陛下所賜。」董承拍著胸脯,慷慨激昂。「就算是臣之性命,只要有利國家,有利陛下,臣也在所不惜。」
劉協懶得聽他吹牛皮,隨即召集曲軍侯以上將領議事。
劉協在董承營中十餘天,與這些曲軍侯朝夕相處,聽他們講過往經歷,討論戰術,早就混得熟了。在這些人的心中,劉協早就是他們的主將,董承就是個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