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頁
「很多人反對在阿房宮舊址修講武堂,並不是因為費用問題。但凡稍有見識,都知道這個方案最省錢。他們反對,只是不願意讓人想到秦政,想到秦軍。」
龐統停了一下,隨即輕笑一聲:「這是他們內心的恐懼,保持這份恐懼,非常有必要。」
「士元,你這是什麼話?」諸葛亮有些不滿,以眼神阻止龐統。
龐統笑得更加得意。「兵者,不祥之器。這個道理人人都懂,但很多人卻有意無意的忽略後面一句,不得己而用之。如果僅僅因為兵是不祥之器,就不聽不聞,掩耳自欺,豈不成了忘戰?天下雖安,忘戰必危。這是東都的教訓,不能忘。」
劉協心中一動,明白了龐統的意思,壓在心頭的烏雲一掃而空,瞬間神清氣爽。
但他卻沒有表現出來,也不發表意見,只是示意龐統繼續。
「臣也支持士元的意見。」法正也開了口,輕揚手中的馬鞭。「天下雖安,忘戰必危。如今天下未安,更不能忘戰。不僅不能忘,更要積極備戰,隨時準備東出,一統天下。若非如此,只怕烽煙再起,吳楚之亂都是小事,六國伐秦的故事重演也不是不可能。」
「難道在你眼中,朝廷就是……秦?」曹昂忍不住說道。
法正看看曹昂。「在我眼中,朝廷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那些人眼中,朝廷是什麼。如果他們認定朝廷是秦,就算陛下願意禪讓,只怕他們也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曹子修,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令尊一樣識時務,明是非。」
曹昂不滿地瞪了法正一眼,心中不快。
討論國事就討論國事,你扯我父親幹什麼?
見議題有跑偏的跡象,劉協發話,讓隨行的散騎們暢所欲言,討論一下龐統、法正的觀點。
這些年輕人中會出一批太守、將軍,提前了解他們的傾向,讓他們理解自己的執政思路非常必要。尤其是曹昂,在曹操主動入朝見駕之後,不管如何安排曹操,都應該將曹昂放出去,試試水了。
這是一種必要的姿態,告訴山東州郡應該怎麼做。
——
孔融、禰衡走進了霸城門,看著兩側破壞的宮牆,不約而同的互相看了一眼。
「正平,有沒有終軍入關的感覺?」
禰衡靠在車壁上,不屑地撇撇嘴。「我西來豈是求功名?正為罵醒終軍之輩耳。」他指指宮牆。「孝武南征北討,開拓四夷,如今安在?這宮牆雖說毀於赤眉之手,禍根卻是孝武種下,好功名如終軍者難辭其咎。」
孔融點點頭。「正平說得有理,倒是我孟浪了。天下初安,當以休養生息為要,不可急功好利。」
「然!」禰衡老神在在地點點頭,挪了一下身體,伸長了腿。「我昨天聽驛館的人說,天子要在阿房宮舊址修講武堂。這簡直是亂政,也不知道朝中的公卿是怎麼想的,竟無一人諫阻。難道司空過世之後,這朝中只剩下唯唯諾諾之徒?」
說到張喜,孔融神情一黯。
他已經知道了張喜去世的消息,非常內疚。他去罵張喜,只是想罵醒張喜,治病救人。結果病沒治好,人卻死了,著實令人沮喪。
在來的路上,他就在考慮如何為張喜請功,彌補自己的過失。此刻聽到禰衡對朝中公卿的指責,他更加難受,越發覺得自己責任重大。
「天子幼時失怙恃,長於南宮,疏於教育,又逢亂世,不通經義,有些荒唐也是難免的。如今天下安定,正是補習的機會。」孔融語氣沉重。「正平,你我不能以武安邦,當以文興教。」
禰衡坐直了身體,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拱手說道:「正當如是,你我共勉。」
孔融也鄭重的還禮,一時大有英雄相惜的意思。
這時,車外傳來一聲輕笑。「真是不容易啊,這年頭還能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禰衡大怒,拉開車簾,見兩個騎著馬,與他們同向而行的年輕人,正轉著頭,一臉不屑地看著他。
「你說什麼?」禰衡大怒。「偷聽別人說話,你禮貌嗎?」
「我可沒偷聽。」靠得最近的年輕人聳聳肩,聲音正是剛才說話的那人。「你們聲音那麼大,我想不聽都不成。再說了,誰愛聽你們這些屁話,髒了我的耳朵。你禮貌嗎?」
第六百七十一章 自取其辱
禰衡大怒。「你這是什麼話?我哪一句說錯了?」
「你哪一句說對了?」年輕人反唇相譏。
「我……」禰衡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應答,等他反應還來,年輕人已經走遠了。他指著年輕人的背影,戰意盎然,用力拍打著車壁,連聲說道:「追上去,追上去,我要和他理論!」
車老大輕咳了一聲。「禰君,你看到他腰間的刀了嗎?」
禰衡一愣。「看到了,那又如何?」
「按照這關中的規矩,禰君想和他理論,先要贏了他手中的刀,否則就是自找沒趣。」
「這……這是什麼規矩?」
「這就是關中的規矩。」車老大同情地看了禰衡一眼。
他本不想說,但他深深地為禰衡擔心。對關中的情況一無所知,就跑到關中來指手劃腳,遲早被人割了舌頭去。
「這……還有王法嗎?」
「這就是關中的王法。」車老大有些不耐煩了。這禰衡看起來是像個聰明人,怎麼犯起倔來這麼笨呢?「朝廷手裡要是沒刀,袁紹能稱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