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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這是擺明了坑孔融啊,張昭不僅沒發覺,反而主動往裡跳。看他那勁頭,甚至讓人懷疑他會不做渤海太守,親自去漠北訪學。
那什麼連山、歸藏就這麼珍貴?
他想不明白。
沒等孫策想明白,周瑜又和張昭聊起了一路上的風聞,尤其是對邯鄲縣的觀感。
張昭的心情本來就不好,一聊這事,心情更糟了。
可是以周瑜面前,他又不能拂袖而去,只能硬著頭皮,言不由衷地誇了幾句。
順著這個話題,周瑜語重心長的說,如今楊修、諸葛亮等人已經證明了度田可行,如何在不度田的情況下實現王道,就看張公你的了。
這不是你一個人的榮辱,是整個儒門的體面,萬萬不可大意。
說到最後,周瑜鄭重其事的向張昭行了一禮。
張昭頓時壓力山大,心情焦灼,如百爪撓心。
孫策在一旁看得清楚,目瞪口呆。
他知道周瑜不是一個小雞肚腸的人,但他更清楚周瑜對張昭沒這麼尊敬,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把張昭架在火上烤。
他不是對孔融有意見麼,怎麼和張昭槓上了?
就因為張昭收留了孔融?
張昭心情不佳,以身體疲憊為由,婉拒了孫策為他接風的美意,直接回驛捨去了。
孫策有些遺憾,埋怨周瑜道:「公瑾,何至于于此?」
周瑜瞅瞅孫策。「伯符,你是想將來在海外建國時,以他為相嗎?」
孫策被他說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顧左右而言他。「現在好了,不歡而散,接風宴沒了主人,你還要去喝酒嗎?」
「我無所謂啊。」周瑜擺擺手。「我剛從蘭台借了兩部書來。要是沒酒喝,我就回去看書。」
孫策突然心中一動。「公瑾,你最近往蘭台跑得很勤啊。」
周瑜有些慌。「有……那麼勤嗎?我是公事,奉詔而行。」
孫策嘿嘿笑了兩聲,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周瑜一眼。
——
張昭休息了一天後,上書請求見駕。
劉協第一時間接見了他。
見禮完畢,劉協賜座,見張昭臉色不佳,眼圈還有些黑,連忙關心地問了幾句。
張昭昨夜沒睡好。
一方面,是被周瑜說的商朝遺民吸引住了。如果能取回連山、歸藏,補全三易,對儒門意義重大。
另一方面,他一路走來,看到了不少縣的發展情況,越看越覺得心虛。
他是儒生不假,卻也不是兩耳不問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儒生。在江東主政幾年,他深知禮義之外,錢糧也是一個重要的指標。能安貧樂道的君子畢竟是少數,如果渤海的經濟民生與周邊郡國越拉越大,他的德政很可能無疾而終。
這可比王莽的失敗更挫傷人心。
畢竟王莽的失敗有天災人禍的成份,而他是在天子的保護之下施政,沒有外界壓力,就連百姓都是經過挑選的。這要是失敗了,還有什麼理由可講?
兩個問題困擾著他,讓他輾轉難眠。
聽天子問起,張昭知道失態了,連忙請罪,表示是車馬勞頓,水土不服所致。沒什麼關係,休息兩天就好了。
「我還以為你是憂心政務。」劉協開了個玩笑。「其實渤海的表現雖然不算上佳,卻自有可喜之處。我還在想著,要不要在中原也選幾個郡國,依渤海之例施行呢。」
張昭抬頭看著劉協,將信將疑。
「反對度田的人去了渤海之後,度田的阻力小多了。諸郡國能有現在的成績,也有渤海的一份功勞。如今中原度田進度遲滯不前,也許就是缺少像渤海這樣的選擇。」
張昭無語。
天子這是把反對度田的人當成不服教化的罪犯,把渤海當成流放地了吧?
他很想問,卻又不知道用什麼理由。
「聽說孔融去了渤海?」劉協轉換了話題。
張昭點點頭。孔融與孫策見過面,肯定瞞不過天子。
「他的確在渤海。臣起程之前,曾邀他同行。只是他無意奉詔,只想在渤海與三五好友讀書喝酒,還請陛下見諒。」
「是這樣啊。」劉協有些惋惜。「我來本還想委託他重修《孝桓帝紀》呢,既然如此,只好再找其他人了。匹夫不可奪志。他不願意來,總不能勉強他來。你說對吧?」
張昭哭笑不得,一面點頭附和,一面問道:「陛下決定重修《孝桓帝紀》了?」
「嗯,我覺得孔融這個建議很好。雖然他不願意參加,將來重修完,還是應該為他記一功。仔細想起來,黨事的根源還真就是在孝桓一朝,現有的《孝桓帝紀》太簡略了,不足以參考。」
張昭暗自叫苦。
看這樣子,不管孔融是否參與重修《孝桓帝紀》,他這麻煩是跑不掉了。要想安度晚年,必須有點功勞,以堵悠悠眾口。
或許應該讓他去漠北,尋找商朝遺民,以及失落的連山、歸藏。
張昭略一思索,便代替孔融做出了決定。
雖然代孔融決定麼大的事有失冒昧,但他相信孔融會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並欣然接受這次艱苦的旅行。
「陛下,臣以為,當下有一件事,比重修《孝桓帝紀》更為迫切,且非孔融不可。」
「哦?你說的是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