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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夫人想起袁譚這幾年的辛苦,忍不住落了淚。
「你外大父李元禮等人前仆之,後繼之,難道為的是他們個人的榮辱?為了儒門,他們連死都不怕,為何袁買母子連海外之苦都忍受不了。我不相信,有顯奕照顧,他們會比天子當初在涼州更辛苦。天子受得,他們受不得?」
袁譚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搖搖頭。「姑母請回吧,我有些亂,我要好好想想。」
「你的確要好好想想。」袁夫人說道:「這四年,你在汝南守墓,一心內求,卻忽略了外界的變化。我帶來了一些邸報,你靜下心來,認真讀一讀,或許會有收穫。」
說著,她招了招手,兩個侍從各抱了一堆邸報走了進來,擺在袁譚面前,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袁譚看著那兩摞邸報,吃了一驚。「這麼多?」
「這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袁夫人意味深長地說道:「顯思,朝廷這幾年的變化之大,超出你的想像。」
袁譚點了點頭,又道:「袁買年幼,又是父親生前喜愛之人,還請姑母設法保全他性命。」
袁夫人面色微沉,眼中閃過厲色。「我知道了。」
——
抓捕袁買母子的行動異常順利。
他們接到袁譚的警告後,並沒有立刻行動。劉夫人寧願回東萊老家,也不肯去江南。她之前就和劉繇聯繫過,得知江南濕熱,劉繇去了好幾年都不適應,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她如果去了,情況只怕更糟。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韓遂安排的騎兵趕到了汝陽,將他們母子抓獲。
在殺氣騰騰的將士面前,劉夫人沒支撐多久,就將整件事的經過全招了。
韓遂收到報告,一面安排人沿著劉夫人潛回汝陽的路線抓人,一面派快馬向天子匯報,請求天子派人徹查。他只負責監領兗豫二州,無權與中山王劉備及其他州聯絡。在他看來,這絕不是孤例,很可能有更多的人悄悄地返回了家鄉。
這是山東士族聯手違抗朝廷詔令,不能姑息。
劉協收到韓遂的上書後,將三公都請了過來,諮詢他們的意見。
賈詡很平靜,楊彪、周忠的臉色有點難看。
韓遂明顯有擴大事態的動機,他這是要將整個關東都拉下水。當初被發配去海外的人雖然是以冀州人為主,但兗豫青徐的人也不少。比起冀州人,這些人更受不得海外之苦,潛逃回來的可能性更大。
而且逃亡不可能單獨完成,必然有人掩護。一旦追查起來,可能就是幾家、幾十家。
當年張儉望門投止,一路為之騷動,過去這麼多年了,依然如在眼前。
猶豫了片刻之後,楊彪起身施禮,取下了頭上的冠,拜伏在劉協面前。
「陛下,兵役法初改,有些郡縣還沒能落實,之前的地方治安皆由司徒府負責。出了這樣的事,臣難辭其咎,請陛下治臣之罪。只是天下初安,不宜大動,還請陛下謹慎。」
劉協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楊彪主動攬過責任,是不想事態擴大,這種心思他一清二楚。
但遇到事不想著懲前毖後,先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不是他期望的結果。
見劉協不說話,周忠更加不安,幾次想起身,終究還是沒能下決心。
賈詡淡淡地開了口。「陛下,臣以為區區幾個逃犯,影響不了關東太平。雖說有些事可能是在兵役法改革之前發生,卻不妨礙由新上任的各郡縣都尉清查,就當是練手也好。當然,這樣的小事,不必動用駐軍,撫軍大將軍忠心可嘉,卻有些操之過急了,當下詔切責。」
劉協輕輕地點了點頭。「太尉所言甚是。這件事,就交給太尉府處理吧。」
「唯。」
「中山國那邊,由大鴻臚安排使者去一趟。」劉協想了想,又道:「為表鄭重,讓王絳親自走一趟,順便看看中山國的風土。」
「唯。」
劉協起身,走到楊彪面前,彎腰將楊彪扶了起來。「楊公忠貞為國,朕是信得過的。但有事就請辭,可不是好習慣。知道的是楊公勇於擔責,不知道的還以為楊公是要挾朝廷呢。」
楊彪面紅耳赤,連忙請罪道:「臣豈敢,死罪,死罪。」
劉協笑笑,隨即又道:「疆域日廣,將來的海外屬國也會越來越多,大鴻臚的責任也會越來越重,要留心培養人才,不能等到用人的時候才發現不夠。」
周忠立刻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若是多一些像蔣干那樣的人才,或許就不需要大鴻臚卿親自前往了。」
劉協想了想,抬頭看向門外。
尚書秦宓就站在門外,正向裡面看,與劉協四目相對。他下意識地想避開,心念一動,又停住了,與劉協互相看了片刻,鼓起勇氣,邁步上前。
「陛下,臣願往。」
劉協笑笑,轉頭看向賈詡等人。「諸公意下如何?」
三人不假思索的說道:「唯憑陛下決斷。」
他們都知道,現任大鴻臚卿王絳是循例升遷的舊臣,人品沒問題,忠誠度也足夠,但能力很一般。雖然出任大鴻臚已經有幾年了,卻從來沒執行過出使任務,對天子的海外征伐也談不上支持。
這樣的人,在大鴻臚位上肯定待不長,也無法滿足天子的要求,遲早要選一個更合適的繼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