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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劉協還是決定將行宮搬到城外的大營里來,親自負責。
城裡住得太憋屈,不如軍中暢快。
劉協命人通知光祿勛鄧泉移營。
不管他在哪兒,光祿勛及麾下的虎賁、羽林是必須跟著的。
接到消息後,虎賁中郎將宋果意識到不妙。派人一問,才知道宋都受了天子冷落,哭著回城去了。
宋果慌了手腳,急急忙忙趕到北軍大營,向士孫瑞問計。
士孫瑞也很無奈。
他知道天子會很反感這種事,卻沒想到反應來得這麼快。
但他也無計可施。
後宮的事,不是他能夠干涉的,管得越多,天子越生氣。
他勸宋果不要緊張,天子只是冷落宋都,並沒有處置她,應該只是警告一下。至於宋都,當引以為戒,以後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
宋果忐忑不安,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匆匆去了。
士孫瑞坐在大帳中,心情複雜。
——
吃晚飯的時候,董宛趕來了。
宋都哭著回城,皇后伏壽又接到天子移營的消息,這件事很快就在幾個女人們之間傳開了。
「宋貴人很後悔,一直在哭。」董宛湊到劉協身邊,神情緊張。「陛下,你會把她打入掖庭嗎?」
「哪來的掖庭?」劉協哭笑不得。
董承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忙將董宛扯到一旁,訓斥了幾句。
董宛也不敢反駁,縮縮脖子,悄悄地溜了。
「陛下,宋貴人年少,偶有失言,也是難免的事。還請陛下施以懲戒即可,不要與她一般見識。」董承懇切的說道:「宮裡的事,大多如此。與皇室結親,謀的就是家族的前程,明德皇后那樣的賢德女聖人百年難得一見。如今又是用人之際,陛下還是寬容些為好。」
劉協眉心微蹙。「阿舅,朕只是略示懲戒而已。」
「是,是。」董承訕訕地笑著。「臣……只是……只是……」
劉協心中不忍,擺擺手。「朕知道阿舅是好意提醒,並無怪罪阿舅的意思。」
董承一聲長嘆。「陛下仁義,臣是知道的。只是想起當年太皇太后與何太后不和,令先帝左右為難的情景。當時覺得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現在想想,著實無趣。如今黃泉路上,她們……」
董承說了一半,又覺得失言,窘得面紅耳赤。
劉協暗自嘆了一口氣,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董承不是一個精明的人,跟他在一起說話不用費那麼多腦細胞,比較輕鬆。
可是這人……是真的不會說話啊。
董太皇太后與何太后不和,那是簡單的婆媳關係嗎?
那是關係到皇權傳承的大事。
虧得是自家人,不計較。若是在朝堂上說這樣的話,絕對會被人笑死。
攤上這麼一個無能的親戚,難怪先帝會英年早逝。
——
回到御帳,劉協一眼看到了一身素衣,跪在帳中的皇后伏壽,不禁微怔。
「皇后這是何意?」
伏壽款款一拜。「臣妾受命管理後宮,教訓不當,辜負陛下信任,請陛下治罪。」
劉協上下打量了伏壽兩眼,在案後坐了下來。
伏壽這是什麼意思?
她一向不參與到這些事情,只想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今天突然為宋都出頭,這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受人所託?
不過理由倒也很充足,挑不出毛病。
「皇后,起來吧。這也不是你的錯。」劉協心很累,不想再為這件事糾纏下去。
說到底,還是自己口風不緊,以後注意就是了。
「陛下憐惜臣妾,但臣妾卻不敢自恕。關東、關西,衝突已久,宋氏本非逞強之人,若因小事受罰,必然會有非議。臣妾受點皮肉之苦沒關係,若是因此在君臣之間生了誤會,臣妾承擔不起。」
劉協心中微動,有點明白了伏壽的意思。
這件事很容易被人引申為關東、關西的對立。
扶風宋氏與皇室的淵源甚久,但宋氏不是爭強好勝之人,相反倒是受了不少委屈。
先帝的宋皇后被中常侍王甫等人誣告,自致暴室而死,連先帝都覺得很愧疚,夢見桓帝發怒。
這樣的人家,說她們爭權奪利,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反倒會覺得又是被人構陷。
身為關東人的伏壽父女難逃懷疑。
再稍微推演一下,就成了關東人對關西人的壓制。
伏壽主動請罪,與其說是為宋都說情,不如說是自清。
麻煩,真是麻煩。
劉協越想越煩,招手讓伏壽起來。「行了,這件事到此為止吧。該怎麼處置,你就怎麼處置。」
「唯。」伏壽起身,偷偷看了一眼劉協的臉色。「依律,宋貴人是初犯,輕則罰俸,重則廷杖,陛下是希望臣妾輕罰,還是重罰?」
劉協哭笑不得。
罰俸?現在朝廷窮得丁當響,根本沒有俸祿好不好。
廷杖?估計打完,皮都不帶破的,還不如不打。
「罰她抄書。」劉協沒好氣的說道:「抄三遍《女誡》,再抄三遍《列女傳》,要手抄,不准代筆。」
「唯。」伏壽走到劉協身後,握起拳頭,為劉協捶背。「陛下,都是臣妾管教不嚴。你若是實在氣不過,就連臣妾一起罰吧,千萬彆氣壞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