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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正悄悄扯了一下劉備的袖子。「使君莫急,這只是意外。」
「為何?」
「那弩的射程當在二百步左右,但沒人能有射中的把握。真要有這本事,他們的目標絕不會是去勸降的士卒。」
劉備轉頭看了法正一眼。
他明白法正的意思。如果真有這樣的高手,對方要射的就是他了。
射殺勸降的人只是一時湊巧,他如果被嚇退了,只會助漲對方士氣,滅自己威風。
稍一琢磨,他就做出了選擇。
輕輕一踢馬腹,劉備親自上前。
法正緊隨其後。
陳到嚇了一跳,卻不好阻止,只好跟了過去,同時摘下了鞍上的騎盾,隨時準備掩護劉備。
跟在後面的陳登、陳琳面面相覷,不知道這時候是應該跟上去,還是應該留在原地不動。
劉備的馬來到被射殺的士卒身邊,勒住坐騎,看著城頭。
城頭的歡呼聲漸漸停息。片刻之後,五枝弩箭從不同方向飛馳而出,兩枝飛向陳到,三枝飛向劉備。
很顯然,對方不希望陳到掩護劉備。
陳到一直盯著城頭,見此情景,立刻舉盾向劉備靠近。
「叔至,保護自己。」劉備一聲斷喝,拔劍出鞘。
寒光連閃,射過來的三箭弩箭一枝射空,兩枝被劉備凌空斬落。
陳到也用箭牌擋住一枝弩箭,同時拔刀砍落另外一枝。
劉備緩緩舉起劍,指向城頭,厲聲大喝,聲洪如鍾。
「我,徐州牧劉備是也。奉詔討逆,均貧富,除不平,為生民立命。城中百姓,為賊詿誤者,速速出降,可免一死。執迷不悟,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城頭被他的氣勢震住,一片死寂。
劉備冷哼一聲,緩緩撥馬而回。
——
「劉使君臨危不懼,正義凜然,士氣大振,眼下已經包圍了魏縣,正在打造攻城器械……」
劉協靠在憑几上,聽劉琮轉述剛剛收到的消息。
劉備進軍,受阻於魏縣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但劉備陣前斬箭,喝斥城上守軍的事,他卻是第一次聽人說。劉備不會在文書中自誇,其他的渠道也不會直接傳到他的耳中。
「你聽誰說的?」劉協瞥了一眼興奮莫名的劉琮。
劉琮今年十四歲,剛入仕不久,但是能吃苦,進步很快。不出意外的話,他不會像歷史上那樣成為一個廢物,至少是個可用之材。
「臣讀到了陳孔璋的文章。」劉琮說著,從懷裡取出一捲紙,雙手送到劉協面前。
劉協接過,展開一看,原來是陳琳的新作。
準確的說,是一封檄文,勸魏縣城中守軍投降的。
不得不說,陳琳的文章是寫得好,明明只是一個局部戰場的戰鬥,卻被他寫得文采飛揚,仿佛劉備就是整個大軍的主將,奉詔討賊,正義在手。而審配卻是逆天行事,以一己之私,拖整個冀州百姓下水,簡直是罪無可赦。
在他看來,這篇檄文當和歷史上那篇為袁紹討伐曹操所寫的檄文相提並論,都是辭鋒如刀,當者辟易,讀之令人熱血沸騰。
正如眼前的劉琮。
「你覺得劉使君很勇麼?」
「當然。」劉琮脫口而出。「那可是能射二百步的強弩,萬一要是被射中了,命就沒了。」
「換成你,你敢嗎?」
「我……」劉琮愣了片刻,撓撓頭。「不敢。」
劉協點點頭,笑了起來。「你出去,找一具六石弩,然後披上重甲,帶上大盾,站在二百步外,在身前立一個箭垛,讓人射上幾箭,然後再回來告訴我。」
劉琮雖然不解,卻還是點頭答應,轉身出去了。
「陛下,這樣沒有危險麼?」一旁負責記錄的袁衡好奇的問道。
劉協拿起一份文書,一邊看,一邊說道:「你知道強弩之末,勢不能魯縞這句話嗎?」
「聽說過,可是六石弩的射程接近二百四十步,還是能射殺人的。」
「站著讓他射,當然會死。可是劉徐州征戰多年,以武勇著稱。即便是六石弩,二百步外威力大減,也傷不了他。」
劉協頓了一下,目光掠過公文,看向正自沉吟的袁衡。「危險是有,但是在控制範圍以內,這才是大將應該有的氣度。如果一味好勇鬥狠,那就令人失望了。」
袁衡若有所思。「所以陛下是想讓劉琮知道劉徐州是有自保能力的勇敢,絕非簡單的熱血上頭。只要準備充分,他也未嘗不可。」
「是的。」劉協收回目光,點了點頭。「凡事不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才能不為世事所惑。敬重勇者是好事,但能否效仿,還要就事論事,具體分析。盲目效仿固然不好,輕易的推崇別人,否定自己,也是缺乏自信的表現,將來難成大事。」
第八百六十九章 父女重逢
袁衡越想越覺得劉協說得有理,不禁贊了一聲。
「看來劉使君並非有勇無謀之人,只是無所用心罷了。如果有明君點撥,良臣輔佐,便也成了智勇兼備的大將,當得一方之任。」
劉協笑笑。
他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劉備自己做的,還是法正越俎代庖,但劉備的進步也的確肉眼可見。
「你一直覺得劉使君有勇無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