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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
荀彧拱著手,站在田壟上,看著一望無際的麥田,眉頭緊鎖。
今年的上計已經完成。經過一年的辛苦,今年河南尹的賦稅增加了四成,基本達到預期。不出意外的話,明年的收成會比今年更好,新技術的推廣將會帶來更大的收益,兩年翻一倍的目標完全可以實現,他不應該如此憂心。
他擔心的是交州。
孫策、士孫瑞兩路並進,士燮兄弟抵擋不住,在鬱林、蒼梧、交阯先後失守之後,他們退往日南、九真,同時托人求援,希望能得到朝廷的赦免,最好還能保住官職。
趕到洛陽來找荀彧的是劉陶從子劉楊。
劉楊曾隨劉陶讀書,與士燮算是同門。士燮兄弟每年派人到潁川送禮,他也在名單之列,收益頗豐。
「府君打算沉默到什麼時候?」見荀彧一直不說話,劉楊有些沉不住氣了。「等到孫策屠番禺、胥浦、西卷嗎?」
荀彧轉頭看著劉楊,神情無奈。「元茂,要想避免廣信屠城的慘劇再現,最好的辦法是立刻投降,而不是與天子討價還價。你以為他們現在還有討價還價的機會?」
劉楊沉下了臉。「府君此言,恕楊不敢苟同。就算你不在乎士燮兄弟,難道也不在乎那些避難交州的中原人士?你可知道,廣信被殺的人中,有我汝潁才俊?」
「我知道,但是……」
「但是他們該死,是嗎?」劉楊怒不可遏。「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府君這般有先見之明,早就看出天子的英明,及時投效。但這不代表他們就應該死,而且是被孫策那樣的武夫像豬狗一樣屠戮。身為君子,你就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嗎?」
說完,不等荀彧回答,劉楊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道不同,不相為謀。府君不願出手救人,我也不敢勉強,自去尋其他門路。但府君將來返鄉,若是有什麼不動聽的,也怨不得別人。」
荀彧舉臂欲呼,想了想,又放下了。
一旁侍候的荀俁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劉楊的背影,很不高興的說道:「阿翁,這些人怎麼如此可惡?阿翁讓那麼多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他們視而不見。阿翁不願救幾個自己作死的讀書人,他們就不遠千里的趕來。」
荀彧摸著荀俁的小臉蛋,一聲嘆息。「是啊,這些人的眼裡只有他們自己,沒有別人。」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迷途知返
劉楊回到官道上,正準備上車,卻見遠處一輛馬車急馳而來。車夫拉緊了馬韁,口中發出長長的吁聲,準備減速。
拉車的是兩匹高大神駿的西涼大馬,步調一致的放慢腳步,馬車正好在劉楊面前停住。只是煙塵滾滾,劉楊不得不舉起袖子,擋住口鼻。
車夫很不好意思,連忙拱手道歉。
車門打開,一個年輕人鑽了出來,無意間瞥了劉楊一眼,不禁一愣。
「足下是潁川劉元茂麼?」
劉楊定睛一看,不禁笑道:「原來是陳太丘孫,幸會幸會。」
「劉元茂?」車裡又鑽了一人,大叫一聲。
劉楊聽得耳熟,卻一時想不起是誰,走了過去看了一眼,不禁又驚又喜。「鍾元常?你怎麼……」他隨即臉色一變。「怎麼,你離開渤海了?」
鍾繇有些尷尬地搖搖頭。「倒也不是,是上計,經過洛陽,來看看文若,沒想到會這裡碰到你。怎麼,你也是來見文若?」
劉楊冷笑一聲。「鄉里之人,哪裡高攀得上荀府君那樣的權貴。」說完,他拱拱手,轉身上了車,大聲催促車夫起程。
鍾繇、陳群面面相覷。
陳群本想叫住劉楊,卻被鍾繇制止了。
看著劉楊的馬車駛遠,鍾繇、陳群下了官道,一前一後,向荀彧走去。
陳群問道:「鍾君莫非知道劉元茂的來意?」
鍾繇說道:「見他這般神情,我猜和交州的戰事有關。」
「交州的戰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吧,士威彥(士燮)是劉元茂從父劉子奇的門生,與劉元茂算是同門。士威彥授交阯太守後,每年都會派人來送禮。」
陳群恍然。
作為陳太丘的孫子,陳群太清楚這種門生、故吏的做派了。
「鍾君在渤海也能收到交州的消息?」
「商人往來,消息最為靈通不過。」鍾繇笑道:「我還聽說,孫策這次進軍順利,和曹昂調任鬱林太守關係匪淺。長文,你有沒有想去交州做個縣令?天子重邊陲,越是偏遠之地,越是容易升遷。」
陳群笑著搖搖頭。「我還是想隨荀君再學幾年。」
鍾繇點點頭。「這倒也是,能跟著文若學習為官之道,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什麼人都有的,理當珍惜。反正你還年輕,再過幾年,等文若位列公卿,你再外放也不遲。」
陳群不太好回答,只好笑而不語。
不過他清楚鍾繇的來意,倒也不覺得鍾繇有什麼理由嘲諷他。
來到荀彧面前,與荀彧見禮。鍾繇搶先開了口。「文若,你和劉元茂說了些什麼,他那麼生氣?和交州的戰事有關嗎?」
荀彧眼神微閃,看了一眼陳群。
交州的最新情況,陳群是知道的,但是聽鍾繇這意思,他似乎並不清楚。
陳群不動聲色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