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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潛取出隨身攜帶的地圖,鋪在地上,用土塊壓住。
劉協單腿跪地,蹲在地圖前,越看越不安。
郭圖大前天晚上脫身,昨天中午便到了曹陽亭,兩天一夜的時間趕了三百多里,這個速度很快。他這麼急著離開,卻又取道安邑,而不是直接由陝縣東行,經洛陽回鄴城,自然有目的。
「荀卿,何以見得郭圖一定會去安邑?」
「郭圖為人,最好顏面。奉命出使不成,受刑折齒,必引為奇恥大辱,非報復不可。河東衛氏,號為豪族,與袁紹有舊。郭圖若欲報仇,去安邑,求救於衛氏,最易成事。」
劉協轉身看著蔡琰。「有這樣的事?」
蔡琰點點頭,垂著眼皮。「當初我與衛氏結親,便是由袁氏為媒。」
劉協恍然。
他一直很奇怪,陳留蔡氏雖不是一等一的世族,卻也是數得上的官宦世家。蔡邕的叔父蔡質官至衛尉,蔡邕的父親英年早逝,官做得不大,但蔡邕的母親卻是司徒袁滂之妹。蔡邕本人官不大,卻是當世大儒。
他怎麼會將心肝一樣的女兒遠嫁到河東,而且是名不見經傳的衛氏。
河東無大族,河東衛氏成為世族是西晉的事,眼下的河東衛氏就是一個地方豪族,衛氏兄弟一個出仕的也沒有,和陳留蔡氏根本不是一個層次。
如果沒有人做媒,這樁婚事根本不可能出現。
原來是袁氏出面。
蔡琰沒有直接說是袁氏的哪個人,但這個不重要。
袁隗等人都被殺了,袁氏的人脈都歸袁紹所有。衛氏要報答袁氏,答應郭圖的可能性極大。
如果郭圖再說蔡琰就在他身邊,衛氏更沒有拒絕的理由。
大意了。
楊彪、田芬有危險,河東可能會出事。
劉協心裡很惱火,但是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著急解決不了問題,後悔也無藥可知,現在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補救。
「荀卿可有解決之道?」
荀攸卻上下打量了蔡琰兩眼。「敢問陛下,這莫不是……蔡伯喈女?」
蔡琰欠身施禮。「陳留蔡琰,見過荀君。」
荀攸點點頭,還了一禮。「夫人在河東時,可知衛固其人?」
「衛固好為遊俠,武斷鄉曲,常有犯法之事。衛氏族中長老雖有訓斥,卻無可奈何。」
荀攸轉頭看向劉協。「陛下,郭圖此去河東,必尋衛固,誘以官爵。阻攔怕是來不及,不如將計就計,拖住郭圖,先解上黨之危。」
劉協心中一動,便明白了荀攸的意思。
郭圖含恨而去,一心報復,絕不會滿足在於河東搞事,上黨更關鍵。
衛氏再有實力,畢竟只是地方豪強,有上千的私人部曲便是極限。面對大軍,衛氏堅持不了太久。可若是袁紹派人取上黨,再率上黨之兵增援河東,情況就不一樣了。
鍾繇剛到上黨,下車伊始,毫無根基。論對上黨人的影響力,他遠遠不如門生故吏遍天下的袁氏。袁紹一紙書到,鍾繇很可能就被人綁了。
既然河東之亂不可避免,不如先放一放,讓他囂張幾天,等控制了上黨之後,再回頭收拾他。
等幾天,還能看看河東人心,給那些心向袁氏的人一個跳出來的機會,一起收拾了。
荀攸幾句話,就展示了他從戰略到戰術的過人眼光,也顯示了他的誠意。
「甚好。」劉協欣慰地看著荀攸。「蜀郡太守做不成,你就改任侍中,隨朕到河東走一遭吧。」
荀攸一直在打量劉協的臉色,見劉協從容不迫,迅速做出決斷,心中大為滿意。
看來楊奉所言不虛,天子身負天命,是難得的奇才。
如果大漢還有中興的機會,必是眼前少年。
相比之下,袁紹、曹操都望塵莫及,袁術、劉表更不值一提。
「唯。」荀攸躬身施禮。
第一百七十四章 惺惺相惜
蔡琰很無奈。
天子剛剛還接受了她的建議,要謹慎對待。眼睛一轉,就對荀攸坦誠相待,引為近臣。
這未免有些草率。
趁著荀攸去洗漱、更衣,領取印綬,蔡琰委婉的提醒劉協不要輕信於人。
劉協無聲地笑了。
「令史與荀攸不熟,有些擔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雖不敢說荀攸是毫無保留,但他想效忠朝廷,搏一把前程,卻是可以確定的。若非如此,他又何必提醒上黨之危?」
「陛下熟悉荀攸?」
「略知一二。」劉協想了想,又道:「你回頭查一查,是誰辟召荀攸為吏,又推舉他為官的。」
「唯。」見劉協胸有成竹,蔡琰沒有再多說。「陛下,最近案牘增多,竹木簡供應不及,需少府增加人手,有時伐竹木製簡。」
「很急麼?」
「很急。」蔡琰晃了晃手裡的竹簡。天子剛剛與荀攸討論形勢,她又記了一大卷。「除了起居注、會議記錄,還有大量抄送公卿的副本要寫。即使副本收回後可以削去再寫,也需要人手來處理……」
看著絮絮叼叼地說個不停的蔡琰,劉協也有點無奈。
竹木簡成本高,又笨重,是個很現實的限制。
「先堅持兩天,或者到營里招募一些不識字的婦人幫忙處理回收的簡,等到了河東,想辦法建紙坊造紙。總是捧著一大卷簡跟著,朕怕你這手將來會落下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