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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易縣,就是守住了冀州的北門。
田豐的堅決讓袁紹既感激,又慚愧。一直以來,因為田豐的剛直,他其實並不喜歡田豐,只是田豐名重,是冀州名士之首,他不能不給三分面子。沒想到,事到臨頭,最支持他的人反倒是田豐。
這時,袁紹又收到了審配的消息。豫州牧周忠有意攻取廬江,顏良孤懸淮南,非常危險,不能不救。但曹操、劉備虎視眈眈,有夾擊之勢,審配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希望袁紹能給他一些支援,讓他將戰陣向南推進,與顏良保持聯絡,力保廬江不失。
眼看著就要陷入兩線作戰的困境,袁紹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採納了田豐的建議,集中兵力猛攻易京,先解決公孫瓚,然後再揮師南下。
為了能發揮冀州人的積極性,袁紹任命田豐為監軍,並派崔琰為使者,聯絡冀北大族,集結中山、河間、渤海三郡的人力物力,猛攻易京。
與此同時,袁紹在全州範圍內徵發青壯,準備大戰。
與此同時,他與烏桓、鮮卑聯絡,徵發精騎,牽制荀攸,使其不能南下。
在田豐、審配等人的配合下,冀州大族的積極性被極大的調動起來。新年剛過,不少大族、豪強就帶著部曲、糧食,趕赴易京,助陣袁紹。
正月末,袁紹集結近十萬人,對易京展開了最後的猛攻。
第五百三十六章 遠慮近憂
彈汗山。
荀攸輕挽馬韁,被朔風吹得粗糙的臉上有兩團淡淡的紅暈,眼神卻更有神采,偶爾閃爍間便見凌厲,不怒自威。
臧洪乘一匹黃驃馬,緊隨其後。
新年之際,他借著述職的理由來到彈汗山,與荀攸盤桓了一個月。馬上就要回去了,荀攸約他行獵。兩人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信馬由韁,好不自在。
「公達,天子休屠澤大捷,會不會揮師東出?」臧洪看似隨口一問,心情卻有些莫名的緊張。
荀攸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子源,我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你是希望親手砍下袁紹的首級,還是希望看到他眾叛親離,絕望而死?」
臧洪仔細地想了一會。「他背信棄義,逼殺故友,只是斬首未免便宜了他。求仁得仁,求義得義,背信棄義者必眾叛親離,方知天道有常,報應不爽。」
「那你不妨耐心一些,多等幾年。」荀攸轉頭看向遠處的山巒,目光卻仿佛穿越了燕山,看到了山那邊的幽燕大地。「天子引而不發,袁紹便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安,未戰已分高下,又能堅持幾日?」
臧洪眼神微閃。「最近有消息來?」
荀攸嘴角輕挑,轉頭看著臧洪。「我不告訴你一點消息,你能安心回去?」
臧洪哈哈一笑,卻還是盯著荀攸的眼睛。
荀攸搖搖馬鞭。「天子大捷的消息傳到關東後,最為緊張的便是袁紹。為了能儘快攻克易京,他向冀州人做了重大讓步,集結了十萬步騎,猛攻易京。」
臧洪眨眨眼睛。「雖說冀州是大州,可是這十多年來征戰不休,戶口不足之前一半。十萬步騎雖不是竭澤而漁,卻也算得上全力以赴。看來袁紹是真的急了。」
他隨即又道:「既然如此,那汝潁人的處境豈不是更加尷尬?公達,他們是否有意轉投朝廷?如果有人願意來雁門,你可一定不能攔著。我孤身在雁門,太難了。」
荀攸微微頜首。「處境雖尷尬,卻還沒到絕望的地步,你想趁機招攬人才,還要再等等。」
臧洪「哦」了一聲,隨即又笑了。「他們是指望袁紹攻克易京之下,揮師南下,平定兗豫,好藉機掌握兵權,與冀州人抗衡吧?」
荀攸笑而不語。「不嘛,不到窮途絕路,總是不肯罷休的。」
臧洪一聲輕嘆。「汝潁多才俊,即使分投多處,依然不可小覷。」
荀攸瞅了臧洪一眼,眉心微蹙。「子源,眾口鑠金,積毀銷骨。汝潁人本招人忌,若不慎言慎行,豈能行遠任重?」
臧洪有些尷尬,訕訕地笑笑,心情卻有些莫名的複雜。
他知道荀攸在擔心什麼。忌憚汝潁人的不止是冀州人,還有天子。荀文倩生下了皇長子,天子卻多次聲明皇后伏壽的地位不可動搖,擺明了就是讓荀氏不要有不切實際的野望。荀彧、荀攸深知其中利害,不敢表示出哪怕一點不滿的意思,還主動避嫌。
送皇后伏壽去行在就是荀彧本人的決定。不僅如此,荀彧還將兒子荀惲送到天子身邊為郎,說得直白些,就是做人質。
荀攸的兒子荀緝也在奔赴行在的途中。
只是躲就能躲得掉嗎?汝潁人的實力擺在那兒,想藏拙都藏不住。
臧洪想了想,清了清嗓子。「公達,分別在即,下次見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有幾句話,出於我口,入於你耳,不得第三人聞,你可願聽。」
荀攸苦笑。「不讓你說,你能忍得住嗎?」
臧洪點點頭,說道:「五行不可亂,五倫不可廢。自古以來,帝鄉便與眾不同。高皇帝有沛國功臣,光武皇帝有南陽功臣,如今天子再興大漢,汝潁人居功至偉,豈能錯失良機?難道你希望將來朝堂之上,大半是並涼武夫?」
荀攸沉默不語,面色平靜,如古井無波。
臧洪接著說道:「冀州為上州,卻難出高門,正是因為冀州在朝中無根基。他們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支持袁紹,正是想以冀州之力擁立袁紹,使冀州為龍興之地。但袁紹畢竟是汝潁人,冀州人的野望註定落空。別看他們現在不顧一切,一旦反應過來,或許就會另擇明主,而最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