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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彪搖搖頭。「還沒有回覆,找不到人。劉陶在世時便對仕途不太用心,他那幾個兒子有樣學樣,又受他枉死影響,弄不好絕了塵世之念,入山修道去了。」
周忠嘆了一口氣。
劉陶德才兼備,忠貞敢言,最後卻被人誣告為反賊,閉氣而死,實在令人扼腕。
更讓人扼腕的是,誣告劉陶的人中就有張喜的兄長——故司空張濟。
這也是他們為張喜求諡時底氣不足的原因之一。
張濟、張喜兄弟在私德上的確有污點。
「劉陶的後人找不到,找他的弟子也行啊。劉陶那麼多弟子,總不會一個也找不到?」
「不是找不到,是沒什麼用。」楊彪沉吟道:「我在想,是不是算了,讓士燮自生自滅也許更好。他讀了那麼多書,如今還不識時務,負隅頑抗,死固其然。」
周忠瞅了楊彪一眼,欲言又止。
話是說得不錯,只是聽起來很刺耳。
天下士人不該相互守望嗎,怎麼能說出讓士燮自生自滅這樣的話來?
可是事已至此,真想救士燮的確很難,弄不好人沒救下來,還惹火燒身。
楊彪、周忠四目相對,不約而同的嘆了一口氣。
只是兩人嘆氣的原因卻未必相同。
——
劉協乘戰船,溯湘水而上。
過了酃縣,丘陵就漸漸多了起來,雨水似乎也更多了,淅淅瀝瀝,總也下不完,難得看到日頭。不時還會下一陣大雨,山洪暴漲,水面迅速升高,濁流滾滾,即使是龐大的戰船也不得不靠岸暫避。
南方人還好,像張濟這樣的涼州人看到這樣的情景,難免變了臉色。
他私下裡對賈詡說,幸好天子沒讓他負責對交州的戰事,否則他晚節難保。
這種地形,騎兵的威力無從發揮,西涼軍的優勢根本派不上用場。
賈詡半開玩笑的說,你有這樣的想法,將來會福澤綿長。
張濟哈哈一笑,不以為忤。
事到如今,他早就認命了。什麼也不想,回去之後只剩下一個任務,趁著身體還行,抓緊時間多生幾個孩子。
盛世將至,不多生幾個孩子,都對不起這個時代。
劉協也收穫良多。
不親自走一趟,他還真不知道江南的經濟這麼落後。後世的江南已經是經濟發達地區,即使是湖南也通了高速公路,交通便利得很,一般人根本感覺不到旅途的艱難,更別說行軍了。
嚴格來說,他這還不算行軍,只是幾千人乘船而行罷了,輜重全部由沿途郡縣提供,毋須自帶。
想著在這樣的天氣、這樣的道路上,推著載滿武器、糧草的車,一步一步地前行,劉協就覺得頭皮發麻。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在草原上受凍,也不願意在這種環境裡行軍作戰。
到達零陵郡治泉陵後,劉協遇到了收到詔書,前來迎接的丁沖。
丁沖面色黝黑,頭上戴著斗笠,身上披著蓑衣,卷著褲腿,赤著腳,站在路邊的泥水中。如果不是有人指點,劉協根本認不出他來。
「你怎麼這麼狼狽?」劉協開玩笑的說道:「不會是想在朕面前表現一下吧?」
丁沖苦笑。「陛下神目如電,豈是臣敢欺瞞的。來的路上遇到山洪,一不小心,馬失前蹄,被卷進水裡了。臣身手尚好,及時脫身,但隨身帶的官服、印綬都丟了,進不去城,只好趕了十幾里路,在城外迎接陛下。」
「沒有印綬就進不了城?」劉協看看不遠處的泉陵。
「零陵已是前線,為防萬一,臣自己定的規矩,也算是作繭自縛。」
劉協忍俊不禁,將丁沖拉進船艙,又伸手去摘他身上的蓑衣。
丁沖嚇了一跳,連忙拜謝,自己解下了斗笠,脫了蓑衣,躬身施禮。
劉協還禮,又命隨駕的大橋取來熱茶,讓丁沖暖暖身子。
丁沖感激不盡,捧茶在手,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卻濕了眼眶。
「陛下,臣治軍不嚴,讓長沙百姓受苦了,累及陛下英明。請陛下治罪。」
劉協擺擺手,示意丁沖不必急著請罪,先喝茶。
他到這裡來,可不是要治丁沖的罪,而是想看看前線作戰的將士。看到丁沖這副模樣,他知道雖然士燮還沒有投降,丁沖卻已經很用心了,不必苛責。
至於長沙的擾民案,說實話,他並不覺得意外。
西涼兵是什麼德行,他還是清楚的。別說一直游離在外的張濟部,就算是他直接控制的諸部,像這種擾民的事也是難以避免的。
想要將他們變成真正的子弟兵,沒有一代人的努力是做不到的。
「我問你一個人。」
「請陛下垂詢。」
「竇武的孫子,竇輔。」
丁沖愣了一下,露出一分遲疑。「陛下想問他的什麼事?」
「我就想知道他這些年在零陵是怎麼過的,為人才能、品行又如何,當不當得起孝廉這個名聲。」
丁沖眨了眨眼睛。「陛下問得巧了,竇輔本人就在泉陵。陛下不妨親自見一見。以陛下識人之明,一見便知。」
「竇輔在泉陵?」
「是的,他剛被臣任命為守泉陵令,主持泉陵事務。」
「之前的泉陵令呢?」
「半個月前,山賊襲城,泉陵令棄城而走,是竇輔挺身而出,指揮城中百姓守城,這才保住了臣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