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6頁
「多說無益。你在泉陵待幾天,就能感受到一二了。」
——
劉協與劉巴對面而坐,面前的案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酒菜。
「子初,嘗嘗,看看是不是這個味。」劉協熱情地招呼道。
劉巴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在幾個盤子裡各夾了一筷子,細細的品了。「是這個味道,只是做得更精緻了。」他打量了一番,說道:「擺得好看,看得出來是用了心思,有丹青名家作畫之意。」
劉協大笑。「最近文人墨客來得多,不僅講究口味,還要好看,逼得尚食監不得不改進。朕跟著沾光,精緻了許多。不過細想起來,還是當初在休屠澤烤羊最痛快。」
劉巴也笑了。「陛下,如今休屠澤的羊在關中也很受歡迎的,尤其是那些吃枸杞長大的鹽灘羊,價格一漲再漲,連臣都吃不起了。讓他們多養一些,他們卻說要保護牧場水土,不能放牧太多,還說這是陛下說的,搞得臣也不敢多說。陛下,你真說過這樣的話?」
「說過。」劉協倒也不否認。他其實一直關注著西北的發展,最怕當地為了經濟,不顧生態,最後得不償失。「沙漠的生態很脆弱,破壞起來容易,恢復起來卻難。孝武皇帝當初開邊的覆轍,我們可不能重蹈。」
「那我就放心了。」劉巴點點頭。「並涼人視陛下為天,胡虜們也視陛下為他們的單于,動輒以陛下所言為依託,與當地官吏相爭。官吏不辨真假,也不敢與他們過於計較。」
「這就是你們不對了。就算是朕說過的,難道就不能改?要實事求是……」
劉協還沒說完,劉巴舉起手。「陛下所言甚是,只是民智初開,不宜揠苗助長。別說是邊郡官吏,就算是朝中公卿,能知善惡是非者又有幾人?臣以為,至少十年以內,天子的威嚴還是不能冒犯的,要讓他們有所敬畏,才不敢肆意妄為。」
劉協眉頭微皺。「有人肆意妄為?」
劉巴笑笑。「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牽涉到個人私利,則更是無所不用其及。臣這次來見陛下,就是要向陛下面呈,懇請陛下留意。」
劉協收起了笑容。
他本以為劉巴是省親,順便來見他,沒想到劉巴卻是專程來匯報情況。
聽這語氣,似乎還很嚴重。
西北在經濟上比重不大,卻對安全至關重要,大意不得。花了那麼多心思才穩定下來,可不能再出問題。
劉協正準備說話,孫權快步走來,見劉巴在席,愣了一下,以眼神請示劉協。
劉協會意,對劉巴說道:「你先吃,吃完慢慢說,朕今天有時間。」
劉巴點頭答應,不再說話,埋頭吃飯。
孫權走到劉協身後,俯身附耳說道:「陛下,臣看到了袁徽。」
「袁徽?」劉協想了一會兒,才想起袁徽是誰,隨即眉頭微皺。「他一個人?」
「和律學堂祭酒高柔在一起,還有幾個汝潁人,點了一大桌子菜,還有酒……」
劉協瞥了孫權一眼,神情嚴厲。
他最反感身邊的人公報私仇,故意挑撥。劉熙拒絕孫策邀請的事,他已經聽說了,估計袁徽等人也沒給孫策什麼好臉色。孫氏兄弟都是急性子,孫權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兒去。看到袁徽就來報告,要說他沒有想法,顯然不現實。
孫權正色道:「陛下,臣說的都是實情,絕無虛言。他們就在餐廳,看到的人很多。」
劉協哼了一聲,說道:「你不要急著下結論,先了解一下情況,然後再報。」
「唯。」孫權躬身領命,轉身走了。
劉巴看著孫權的背影。「他就是孫堅的次子孫權?」
「你也聽說過?」
劉巴點點頭。「都說他與其他兄弟不同,依臣看,差距不大,五十步與百步的區別而已。孫氏要想改變這武夫的作派,怕是要等下一代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班門弄斧
劉協笑著搖搖頭。
劉巴有一句話說得對,思想的改變需要時間,欲速則不達。
別人如此,劉巴也不例外。
在他眼裡,孫氏父子兄弟永遠都無法擺脫武夫的烙印。
那其他人呢,尤其是那些西涼籍將領,能否擺脫殘暴、好殺的標籤,成為真正能與中原士大夫一起站在朝堂上的大臣?
恐怕也難。
帶著這樣的成見,劉巴對西北形勢的判斷是否準確,讓他很擔心。
吃完晚飯,撤去碗筷,換上茶杯,劉巴說起了他了解的西北形勢。
首先的問題是,隨著西北形勢的安定,很多人都有了輕敵的思想,包括燕然都護府在內,最關心的問題不是防範南下的胡人,而是如何才能隨天子西征。
雖說最近南下的胡人不如前幾年多,但邊塞的形勢並不因此輕鬆。胡虜不會輕易接受管束,他們之所以服從,是因為漢軍有強大的兵力,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如果漢軍從思想上放鬆了警惕,被胡虜偷襲是遲早的事。
其次是邊郡的戶口漸多,來不及向同內地轉移,在不能大量開墾或者放牧的情況下,內地加大補給,這對運輸造成了壓力。
最後是隨著內地的恢復,原本不算太明顯的貧富差距逐漸顯現,邊郡的不平衡越來越嚴重。有更多邊疆要求提高馬匹、牛羊的價格,增加對邊郡的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