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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不值得他們以命相搏。
「果真如此,鄴城人心將土崩瓦解。」袁熙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雖然辛毗對度田還有一定的抗拒,此時此刻,卻不得不極力鼓吹度田的好處。「將軍所言甚是,所以說服諸將並不難。至於審配,他身為首惡,難逃一死,信與不信,並不重要。我們最關心的是去其根基,讓他獨木難支,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砍下他的首級。」
袁熙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還有田豐父子。」
——
辛毗沒有住在袁熙府中。
與袁熙見面之後,他就悄悄地離開了。
審配雖然安排了人監視袁熙,但袁熙貼身的親衛還是袁氏部曲,不少人還是江淮遊俠兒。他們對審配沒什麼好感,也沒興趣陪著審配一起死。見辛毗去而復返,袁熙不僅有機會保住性命,還有可能將功贖罪,自然願意配合辛毗。
辛毗遊走在鄴城的陰影中,散發印好的文章,尋找策反的目標。
在郭女王的配合下,他很快就與一些冀州籍將領取得了聯繫。在他的威逼利誘之下,不少人都選擇了合作。
即使有個別人出爾反爾,想抓住辛毗,向審配報功,也沒能得手。
辛毗來得突然,不給他們準備的機會。去得隱秘,一出門,就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
數日之間,當城外傳來朝廷的大軍四面進逼,徐州刺史劉備與前將軍段煨、左將軍楊奉、右將軍董承合作,即將強渡漳水的消息時,城裡也開始人心動搖,請降的聲音越來越響。
審配聽到風聲,勃然大怒,命人四處查訪,卻找不到源頭。
他非常不安,一面派人加強城防,準備迎戰朝廷的大軍,一面派人召集諸將,統一思想,做戰前動員。
結果讓他大失所望,幾乎所有的將領都對堅守鄴城沒什麼信心,不少人還委婉的提出,應該趁著大軍還沒有圍城,立刻請降。
審配又驚又怒。
關鍵時刻,田豐站了起來。
第九百二十章 釜底抽薪
田豐從袖子裡抽出一捲紙,揚了揚。「汝南許靖的所著的《度田利弊論》,有沒有人讀過?」
諸將面面相覷。
就算沒和辛毗接觸過的人,多少也聽說過這篇文章。
月旦評的名聲太大,許靖作為月旦評的主持人之一,即使是武夫也略知一二。
很多人願意和辛毗合作,這篇文章就是一個關鍵因素。
「看來還有人不知道。」田豐微微一笑。「那我就讀一遍,你們聽一聽啊。」說完,清了清嗓子,開始誦讀文章。
審配臉色鐵青,眉頭緊皺,心中不快。
他不知道田豐這是什麼意思?還怕這篇文章的影響力不夠大,特地在這裡讀一下,讓所有人都知道?
他讀這篇文章的時候,就幾乎被說動。如果不是考慮到老家的土地都已經被抄沒了,比度田還徹底,他都有可能考慮投降。
田豐不急不徐,抑揚頓挫的將文章讀了一遍,最後微微一笑。
「是不是覺得言簡意賅,有理有據?」
諸將還是不說話,但眼神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
他們也覺得許靖這篇文章說理透徹,邏輯通順,只是……要將土地就這麼交出去,實在有些捨不得。
「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既然度田如此有利,為何汝南至今沒有度田?」
眾人一愣,都有些傻了。
他們並不知道汝南有沒有度田,但他們本能的相信田豐。既然田豐說汝南沒有度田,那汝南肯定就沒有度田。
「敢問諸君,既然汝南人許靖如此贊成度田,為何汝南不度田?」
田豐一邊說,一邊將文章撕開,直至撕成一堆碎片,然後順手一拋。
紙片紛紛揚揚,撒得到處都是。
「汝潁人的話,你們也信?」田豐冷笑一聲,環顧四周。「我冀州何以至此,難道不是因為汝潁人嗎?事到如今,你們還聽信汝潁人的片面之辭,以為請降就能免死,與兒童何異?」
堂上一片死寂,但諸將的神色明顯有些變化,不少人低下了頭。
審配喜出望外,不由得暗贊田豐高明。
這才是釜底抽薪。
汝潁人就是偽君子,一句話也不能信。
田豐擺擺手,接著說道:「潁川荀氏依附朝廷,荀彧之女入宮為貴人。天子待荀氏可謂厚矣,可是潁川度田了嗎?沒有。袁本初兄弟火燒皇宮在先,起兵在後,天子赦其必死之罪,不可謂不寬容。汝南度田了嗎?也沒有。可是,荀攸、辛毗卻在河間度田,而且不留餘地。」
田豐停住,一聲嘆息。「難道我冀州人就這麼愚蠢,一再被汝潁人玩弄於股掌之上?被他們當作犧牲,還要為之鼓與呼?」
堂上一片死寂,只是多了一些粗重的呼吸。
過了一會兒,有人起身抱拳。「依先生之見,我等當如何?」
「很簡單。」田豐平復了心情,淡淡地說道:「要我們稱臣也可以,請天子下詔,赦免諸君。汝潁人不可信,但天子可信。只要看到天子的赦免詔書,諸君就不必有後顧之憂,隨時可以開城迎駕。」
他轉頭看向審配,一聲輕笑。「當然,天子興師十萬,耗費千金,不能沒有人承擔責任。正南,你我共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