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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劉協曲指輕叩額頭。一時出神,說漏嘴了。「忘了。」
蔡琰眼神疑惑,卻沒有再說。
——
行軍兩天後,劉協到達平陽。
平陽歷史悠久,號為堯都,是最早的中國所在。
三家分晉時,韓以平陽為都。
秦並天下,平陽屬河東。
漢滅秦,開國功臣曹參封平陽侯,傳六世而除。
對劉協來說,他最熟悉的平陽人不是什麼平陽侯,甚至不是號稱為劉漢先祖的堯,而是衛青。
衛青的故里成了匈奴人的牧場,讓他怨念極重。
這不僅是衛青的悲哀,更是整個東漢的悲哀。
推崇德政的儒家成了主導思想,讀書人一心追求王道,卻對近在肘腋的威脅視而不見,真不知道他們是選擇性失明還是先天性無能。
劉協命令全軍停止前進,在匈奴人的駐地外列下陣勢,然後命呼廚泉招部下來見。
即使呼廚泉不如蔡琰敏感,也感覺到了天子的情緒不好,隨時有發作的可能。
他不敢離開一步,生怕劉協背著他玩陰的,讓人帶著能代表他的金牌趕回大營,召左右賢王等部下來見。他本人陪在劉協左右,寸步不離。
大鴻臚楊彪匆匆趕來求見。
「陛下,為何列陣而戰?」
劉協搖著馬鞭,不緊不慢地說道:「大鴻臚不必多慮,只是有備無患罷了。」
楊彪鬆了一口氣,隨即又道:「單于在此,忠誠可鑑,其部焉能有異心?陛下謹慎些自是好的,只是動靜太大,只怕會引起誤會。」
「不然。」劉協說道:「匈奴人不守禮義,以強者為尊。單于年少,難免會有大臣心生異志。」
楊彪直皺眉,天子這話怎麼像是有所指呢?
他仔細打量了劉協一眼,卻看不出劉協是否有其他的意思。
劉協看著遠處的山巒,神情堅毅。
「再者,朝廷威嚴掃地久矣,匈奴人對朝廷多有輕視。若不能震懾其心,如何能驅其為鷹犬?鮮卑之教訓不可忘,大鴻臚當留意。」
楊彪微怔,隨即明白了天子的意思,心中感慨。
天子所說的鮮卑教訓,當是指當年孝桓帝想息事寧人,欲和親於鮮卑大王檀石槐,卻被檀石槐拒絕,其後鮮卑人輕視大漢,屢交入侵的故事。
說起來,那真是對幾百年的和親之議一次重大打擊。
若無武力撐腰,就算想和親也不可得。
這次天子親征,就是想示之以威,震懾北疆的胡族,為朝廷中興爭取一絲喘息之機。
風險很大,勇氣卻可嘉,亦有其不得不行的無奈,是以獲得了不少大臣的支持。
雖然在具體執行上存在不小的分歧。
「陛下思慮深遠,臣自愧不如。」
劉協眼皮輕挑,示意虎賁為楊彪搬個小馬扎來。
楊彪身材高大,鬍鬚一大把,站在面前的壓迫感太強,蹲在小馬紮上好多了。
看著小馬扎,楊彪直皺眉。
他很不習慣這種坐姿,但天子賜座,他又不能不坐。
謝了恩,雙手攏好衣擺,規規矩矩地坐下。雙手抱膝不是,擺在膝蓋上也不是,威嚴不見,反倒有些滑稽。
「不習慣吧?」劉協關切地問道。
楊彪嘆息道:「陛下,臣的確不太合適。」
「朕也這麼覺得。」劉協順勢說道:「要不,這次你就別跟著去了,有德祖同行即可。」
楊彪沉默不語。
天子要獨行,不讓公卿們跟著,他們當然不放心。可是這些天從安邑走來,他們也意識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天子年輕,可以天天騎馬,他們這些老臣卻適應不了馬背上的長途跋涉。
與匈奴人作戰,最好的方式就是以騎對騎,坐車肯定不適合。
他可以短途以馬代步,連續奔馳卻不行。
「陛下,臣慚愧,身為大鴻臚,卻不能隨陛下遠征蠻胡。」
「老臣運籌朝堂,少壯征戰沙場。各展其長,何必慚愧?」劉協伸手拍拍楊彪的膝蓋,以示安慰。「大鴻臚在太原住幾天,正好與諸公商量一下大漢的未來。欲行王道,僅有荀彧、裴茂是不夠的,當群策群力,眾志成城。」
楊彪微微頜首。「既然陛下決心已定,臣也毋須贅言,當以犬子代臣服侍陛下。只望陛下謹守誓言,以長城為限。放長眼量,不求成功於一時。」
劉協有些感動。
楊彪年過半百,只有楊修一個兒子。他讓楊修隨駕,就等於壓上了最珍貴的籌碼。
「楊公不負大漢,大漢必不負楊公。」
第二百六十一章 為我所用
楊彪起身,深施一禮,眼眶有些濕潤。
「聞陛下此言,臣縱使此刻命絕,也能含笑九泉,無愧於先帝與楊氏列祖列宗。」
劉協也站了起來,挽著楊彪的手,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嘆息。
他憋屈的這幾天,楊彪等人也不好過。
正當他考慮該說些什麼來回應楊彪時,楊彪霍然轉身,向遠處走去,眼神也在轉身的剎那變得凌厲起來。
劉協順著他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幾十騎奔馳而來,馬背上全是頭載氈帽的匈奴人。
楊彪拱手,在十幾步站定,身軀挺直如松。
匈奴人奔到百步開外,紛紛下馬,快步走到楊彪面前,停住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