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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忍不住笑出聲來。
他明白了賈詡的意思。韓遂不是沒脾氣,但他不想因為發脾氣失去統兵東出的機會。所以他會和趙溫等人爭執,卻不會到御前辯駁。
反正韓遂也清楚,他對趙溫等人印象不佳,不會因為趙溫的彈劾而疏遠涼州人,讓韓遂蒙受委屈。
不辯駁,反而顯得韓遂有肚量,有大臣風度。
這種事,武夫如馬騰才需要賈詡提醒,名士如韓遂本身就很擅長,根本不需要賈詡提醒。
「夏育、謝廣如此直接的反對鎮西大將軍,怕是不太合適吧。」
賈詡點點頭。「這其中怕是有趙子柔(趙溫)的主意,韓文約也是藉機生事。不過對韓文約來說,並其實不是壞事。就算夏育、謝廣二人留下,他也很難信任他們,倒不如送到北疆更穩妥。」
劉協有些擔心。「就算將夏育、謝廣二人送走了,將來東出,前將軍(段煨)、後將軍能聽他的指揮嗎,還有驃騎將軍(張濟),會不會將帥不和?」
「驃騎將軍在南陽,自然要獨領一部。」賈詡不緊不慢地說道:「前將軍由上黨出,也可自為一部。後將軍孤掌難鳴,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當然,有問題更好。」
劉協不解地看著賈詡。
賈詡說道:「臣以為,韓文約統三五萬人為前鋒大將即可,三軍之帥還是陛下自任為佳。統十萬兵征戰,非韓文約所能勝任。」
劉協取出彭城戰報,遞給賈詡。
在此之前,他並沒有近期內東出的計劃,讓韓遂進駐關東與期說是備戰,不如說是將韓遂調離金城,以便他直接控制涼州。可是現在他的想法有變,東出的時機可能大大提前。
至少可以讓韓遂先行一步,向天下人表明朝廷的態度。
賈詡看完幾份軍報,又取出地圖,琢磨了好一會兒。
「陛下,臣以為陛下當立刻起程,進駐關中,並傳詔太原、上黨、潁川、南陽,做好作戰的準備。三個月之內,若彭城不失,陛下當親率大將征討袁紹,平定中原。」
「劉玄德能守三個月?」
「朝廷有制度,守城三月,援兵不至,降者無罪。以彭城之堅固,只要劉玄德有堅守之心,堅持三個月應該不難。若他堅守孤城,而朝廷援軍不至,他就算降了,也無愧於朝廷,而是朝廷辜負了他。」
劉協大感驚訝。「有這樣的制度?」
「有,只是很久沒有提起了。」賈詡說道:「三個月以後,必有人用此說辭勸降劉玄德。」
劉協陷入了沉思。
賈詡不會騙他,是他銳意進取,身邊的老臣又不多,對舊的典章制度不熟,居然忘了還有這麼一條規定。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得不出兵了,哪怕是象徵性的。
但此次東出,是第一次用兵山東,象徵性的救援會打擊士氣,讓人懷疑朝廷中興的虛實。
如果有可能,當然還是要認認真真的打。
只是現在準備不足,這一戰並不好打。
劉協想了好一會兒,說道:「袁紹出兵徐州,會不會有急於求戰的意思?」
「應該會有。現在決戰,肯定比將來再決戰更有利。」賈詡想了想,又道:「袁本初應該也快五十了吧?人到半百,精力難免不足,指揮大軍作戰常有力不從心之感,尤其是他那樣的高門子弟,以名士自居,不肯習武強身的。如果再有服食求仙的習慣,五十以後便是暮年,朝不保夕。」
劉協啞然失笑。「既然如此,那先生就準備一下吧。新來的劉子揚、魯子敬都是大才,但急於建功,可能會激進一些,需要先生降服之。」
賈詡拱手道:「不敢。在陛下面前,再烈的野馬也會成為駿馬。」
——
賈詡告辭之後,劉協第一時間找來了蔡琰,詢問是否有守城三月的制度。
蔡琰身為令史,在劉協身邊的人才漸漸多起來之後,已經不負責起居注的記錄,將精力集中在學問研究上,與劉協見面的機會大大減少。
接到口諭後,她仔細想了想,說好像有這麼一條,但她並不確定。
當初蔡邕寫相關志書時,她年紀還小,記得不全。現在手邊也沒有文本,所以不能肯定這一條是成文的制度,還是習慣,又或者是某一次詔書里確定的條令。
理論上說,只要是有正式文書確認的,都可以算是制度,未必是成體系的律法條文。
這也是朝廷需要通曉典章制度的老臣的原因所在,一般人根本記不清那些。
劉協隨即命人請來了周忠。
周忠返朝後,自免豫州牧,暫以光祿大夫的身份留在行在,原本只是養老的虛銜,現在卻有了參贊的實際意義。
周忠確認了賈詡的說法,並做了修正。
具體的時間不是三個月,而是一百天。不是本人無罪,而是不牽連家屬。當然不牽連家履本身就有不追究守城將士本人的責任,至少是罪不至死,尤其是對普通將士而言。
劉協順勢問了周忠一個問題:「劉玄德能守住彭城百日嗎?」
周忠幾乎不假思索的說道:「只要他想守,肯定能守百日。」
「卿如此有信心?」
周忠鄭重地點點頭。「劉玄德雖名聲不著,不為高門豪族所重,卻頗得庶民之心。袁本初上次南下,一路勢如破竹,各地豪族響應,但庶民卻不見得歡喜。而且袁曹本一體,曹操屠城,袁紹也會受到牽連,為庶民所恨。但凡劉玄德能奉陛下詔書,一心守城,百日不足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