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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別來無恙?」
「士元,你終於來了。」諸葛亮笑道:「我還以為出了什麼意外呢,正準備派人去迎。」
「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龐統向後面的一輛車擠了擠眼睛。「某人?」
諸葛亮上前,在龐統耳邊說了幾句。龐統一驚,眼神更亮。
「當真?」
「屆時一見便知。」
龐統連連點頭,沒有再說什麼,縱身跳下車。諸葛亮命人取來下車的木凳,隨即請黃承彥下車。
黃承彥四十出頭,中等身材,五官端正,只是看起來有些疲倦。他打量了諸葛亮兩眼,滿意地點點頭,又甩了甩袖子,指指後面的馬車。
「你去看看阿楚,我和士元走兩步。坐了半天車,腿都麻了。」
諸葛亮心中歡喜,告了罪,趕到後面的馬車,躬身行禮。
「阿楚,累了吧?」
車裡傳出一個略顯疲憊,卻掩飾不住興奮的聲音。「多謝諸葛兄掛懷。旅途雖辛苦,卻開了眼界,令人留連。來得遲了些,還望諸葛兄恕罪。阿母,我們下車吧。」
諸葛亮一驚,抬頭一看,見車門打開,露出了兩張臉。
一張欣慰,一張羞澀。
諸葛亮連忙低下頭,再拜。「不意夫人大駕光臨,沒有準備,失禮,失禮。」
黃承彥的夫人蔡氏看著諸葛亮,微微頜首。「數月不見,孔明便初顯崢嶸,可喜可賀。看來天子不僅能辨玉,更善琢玉。大漢有此明君賢臣,太平可期。」
諸葛亮連忙請蔡氏下車,黃月英先下了車,不好意思的瞥了諸葛亮一眼,又扶母親蔡氏下車。母女倆挽著手臂,跟著諸葛亮上了一旁的長亭,登高遠眺,感慨萬千。
蔡氏說道:「在襄陽時,常聽人說關中荒殘,滿目瘡痍。沒想到短短數年,便能恢復得七七八八。若不仔細看,真是很難想像他們所說。」
「是啊,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出來走一走,誰能想到呢。」黃月英輕聲笑道:「關中離襄陽不過千里之遙,景色便大不同。那萬里之外的西域,又是何等模樣?阿母,我真想去看一看呢。」
「我可陪不了你。」蔡氏抿嘴笑道:「你還是找別人陪你去吧。他去過,還可以做嚮導。」
黃月英小臉微紅,卻不畏縮。「諸葛兄,可以嗎?」
諸葛亮微微一笑。「只要你願意,西域何足道哉?天子說,有朝一日,大漢的鐵騎將飲馬大秦之海,大漢的樓船將揚帆萬頃碧波之外。」
第六百三十五章 今非昔比
黃承彥轉身看了過來。「天子這麼快就對外用兵,未免有些急了。」
「不是現在。」諸葛亮搖搖頭。「是有朝一日。」
「就算是有朝一日,也是三十年之內。畢竟三十年之後,阿楚也到了我們這般年紀,想去也去不了。」黃承彥撫著鬍鬚,眼中閃過一絲憂色。「對於如今的大漢來說,三十年遠遠不夠啊。」
「三十年不夠,那就再等三十年。有安車、樓船代步,花甲之年也可臥遊天下。」
黃承彥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眉宇間憂色不改。
一旁的龐統卻有些不以為然。「黃公,我倒是覺得不用等三十年。」
「為何?」黃承彥斜睨著龐統。「士元,年少有為是好事,可是急功近利就不好了。」
龐統哈哈一笑。「黃公,我的信心就來自於有為,而不是無為。你說三十年不夠,大概是覺得漢初立國七十年,孝武才能夠與匈奴開戰,對吧?」
黃承彥眉須微動,嘴角顫了顫,示意龐統繼續。
龐統昂頭背手,環顧四周。「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漢初鑑於秦政之失,行黃老之道,與民休息。先有韓信、彭越之亂,後有呂氏亂政,再有吳楚、淮南之叛,直到行推恩令,天子之詔行於天下,然後才能集天下之力,北逐匈奴,南定百越,西取祁連,東取朝鮮。」
龐統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沙啞中透著豪氣。「如今天下雖亂十餘年,元氣未傷,也不必與民休息七十年。至於山東州郡,嘿嘿,別說韓信、彭越之輩,就算是劉濞、劉安之流也是沒有的。」
龐統轉頭看著黃承彥。「最重要的是,大漢中興,無秦政之累,自然不必行黃老無為之道,當立孟軻大丈夫之志,以天下為己任。故天子有詔,不論男女,不分文武,但能讀書守禮,皆可為士。假以數年,人才之盛,又豈是漢初可比?」
黃承彥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黃月英說道:「大漢中興不是漢承秦制,本不宜比附。勉強要比,也不該是大漢初興之時,而是呂氏亂政之後,孝文即位,開文景盛世先聲之際。」
龐統撫掌而笑。「英雄所見略同。孔明,你覺得呢?」
「各有所長,皆有道理。」
「那就不是最佳答案。」龐統不服氣的說道:「不妨說說你的高見,也讓我們見識一番。」
黃月英也盯著諸葛亮,只是不像龐統那麼鬥志盎然。
黃承彥夫婦看在眼裡,也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靜聽諸葛亮發言。
諸葛亮笑了。「士元,世事難料,哪有什麼最佳答案。你這麼想,本就是畫地為牢,自我設限。正如阿楚所說,時移事遷,本不宜勉強比附,取其大略,以為參考即可。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新路,重要的是能不能到達目的地,而不是與某個故事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