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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靈武登基的時候,李亨已經做了三十年的太子。
世人都說「豈有三十年的太子」,上一個做了這麼長時間太子的,是漢武帝的廢太子劉據。
可能是長期活在驚恐中,李亨的身體也不太好,如今四十八歲的他已經一半頭髮都白了,臉色也有些蒼白。
不過此時李亨臉上帶著激動的潮紅,大唐皇帝終於返回長安城了!
上一次離開長安城,李隆基是皇帝,李亨是皇子,當時仿佛天塌下來一樣,差一點這對父子就做了亡國之君。
可是這一次重回長安城,李隆基是上皇,李亨是皇帝,大唐已經收復了兩京和河南道,平定天下指日可待。
在長安郊外,百官都換上朝服,列隊整齊等待這一次的「二聖相會」。
齊王等跟在身邊的皇子站在第一排,接下來是李亨的宰相們,各部大臣和言官御史站在後面。
作為隴右都督府留後院的留後使,商博站在靠後的地方。
他打開遊戲內的攝像頭,記錄下了這麼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明德門前,上皇在高力士的攙扶下首先下了馬車。
緊接著皇帝也在李輔國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李隆基站在馬車前不動,李亨快步走到馬車前,對著李隆基就要跪拜。
這時候李隆基迅速扶起李亨問道:「豈有天子跪拜之禮?」
李亨卻抬起頭說道:「兒子跪拜父親,天地之理也!」
說完這些,李亨對父親行了一個全禮,而李隆基也側著身體,半受了兒子這份全禮。
商博心中讚嘆,這對父子果然是天生的政客,這段表演沒有任何彩排,表演渾然天成,在場的官員甚至有人哭泣出聲。
這時候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禮部尚書裴冕出列,對這對「深情表演」的父子提醒道:
「吉時已到,請二聖入長安!」
百官也跟著齊聲勸諫道:「請二聖入長安!」
七十二歲的上皇扶起四十八歲的皇帝,皇帝握著上皇的手,一起走向明德門。
二聖在前面走,王公大臣在後面走,走到明德門前,一群衣衫襤褸,手上腳上戴著鐐銬的人跪在大門兩側,讓李隆基停住了腳步。
這時候迎接聖駕的御史中丞崔器站出來說道:
「啟稟二聖,這些是投降偽燕的罪臣,三法司讓他們戴罪迎接聖駕。」
崔器這樣的安排是得到了李亨批准的,看著這些罪臣,李亨心中更是充滿了成就感。
要不是宰相們的勸說,李亨本來是想要興大獄的。
但是考慮天下未定,不少罪臣也都是被偽燕拉過去強迫當官的,所以皇帝才只追究了這些主動從逆的主犯。
偽燕宰相達奚珣,陳希烈都在其中,李隆基看到這些面孔,有些還是自己當年重用過的重臣,就像是臉上被扇了巴掌一樣。
李隆基做過四十多年的皇帝,他能不知道兒子的意思嗎?
達奚珣、陳希烈是上皇時期的重臣,這些重臣投降偽燕,說明了什麼,說明當年你上皇任用了很多奸臣啊!
玄宗兩任權相李林甫和楊國忠,都不斷的打壓東宮勢力,李亨這三十年的太子生涯,就是在兩任權相的陰影下度過的。
這些跪在明德門前的罪臣,就是上皇用人不察,任用奸佞的事情也會被寫在史書上。
還沒有進城門,李隆基就感受到了兒子這個皇帝的壓迫感。
李亨心中對崔器非常滿意,就在進城的時候,突然李亨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他雖然已經在叛臣名單上見到了這個人,但是見到衣衫襤褸的真人,李亨還是停住了腳步。
而李隆基也順著兒子看去,只看到一個和李亨同齡的瘦弱中年人,站在一群罪臣中。
李隆基立刻來了精神,他對著那個中年人問道:「你兄弟張泊呢?」
這個罪臣跪在地上說道:
「回稟上皇,罪臣張泊已經死在長安光復之前。」
李亨露出不悅的表情,他對著崔器問道:「張泊從逆而死,張均所犯何罪?」
這個衣衫襤褸的罪臣,是開元年宰相張說的兒子張均。
在李亨被冊立為太子的時候,張說有定策之功,是李亨的大恩人。
張說罷相之後,張說的兩個兒子張鈞和張泊也和李亨相交莫逆,為李亨出謀劃策躲過了李林甫和楊國忠對太子的迫害。
張泊和張均雖然是宰相子弟,張泊更是李隆基的女婿,但是當時朝廷的高位都被李林甫和楊國忠兩任權相壟斷,這兩兄弟始終得不到重用。
等到安祿山貢獻長安之後,鬱郁不得志的張泊乾脆投降了安祿山,做起了偽燕的宰相。
張泊是前宰相的兒子,又是皇帝的女婿,對長安城權貴的底細非常了解。
他被任命為宰相之後,在長安大肆屠殺李唐宗室,查抄勛貴大臣的財產,甚至還破壞了李唐的宗廟。
在長安城破之前,張泊受到驚嚇而死。
他的哥哥張均被唐軍生擒,也被三法司認定為從逆的罪臣。
御史中丞崔器立刻說道:「罪臣張均曾出仕偽燕的偽中書令,三法司定罪二等。」
李亨對張氏兄弟有舊,而他們的父親張說也對自己有大功勞。
李亨對崔器說道:「張泊從逆證據確鑿,張均怕是被迫從逆,其罪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