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滯留在會稽的七州刺史,聽到了張端陽終於肯見他們了,忙不迭的趕到了觀察使府。
前文也說了,鎮觀察使不是常設的職位,而這個職位才剛開始的時候,類似於皇帝派往地方的欽差,所謂觀察的意思就是觀民情,察地方,是一個根據特殊情況設立的臨時職位。
剛開始的時候朝廷一般派御史來擔任觀察使,御史只有七品八品,而上州刺史是從三品的高品,所以觀察使的權柄並不高。
但是隨著節度使制度的興起,觀察使的地位也在不斷的提升,等到這個時期觀察使已經算是各州刺史的半個上級了。
不過觀察使和州刺史並沒有嚴格的隸屬關係,能不能讓手下心服口服,那主要還是要看觀察使本人的能力。
果然等到張端陽升堂之後,這七位趕來會稽的州刺史,張嘴提的就是「匪盜」的困難。
這其中喊得最凶的,是睦州刺史錢詢。
睦州治所還淳縣,下面還有桐廬、建德等縣,是浙東靠海的一個州。
睦州刺史上來就對著張端陽大倒苦水,抱怨自從朝廷開海之後,睦州的匪盜橫行,海盜猖獗。
張端陽耐心的聽睦州刺史說完,開口問道:
「睦州靠海,按照朝廷的軍制,靠海的州都有一營鎮海軍,睦州的鎮海軍呢?」
唐代還沒有形成宋代那種重中央禁軍而輕視地方軍隊的傳統,睦州這種沿海城市也有專門打擊海匪的鎮海軍,雖然人數不多,但是也是一股軍事力量了。
說到這裡,睦州錢刺史更是大倒苦水。
「睦州的鎮海軍上下都爛透了,這些軍士已經不光是庇護海賊,甚至還親自參與走私,下官曾經多次向朝廷上書,請求移鎮本地軍防,但是朝廷都沒準許。」
另外幾個臨海的刺史喊道:
「移鎮有什麼用?我們這裡的鎮海軍不是一樣的爛?你以為換過去就能聽話?」
「這幫傢伙太猖獗了,如今東海上襲擊商船的海盜,有不少都是官軍偽裝的!」
「什麼『不少』?明明有一半的海盜都是這幫傢伙!」
躲在屏風後的羅雲差點驚掉了下巴,大唐的海防竟然潰敗到這個地步?
對此張端陽倒是一點都不意外,他安撫睦州刺史說道:
「浙東海盜猖獗,我在揚州的時候就已經聽高節度使說過了,只是沒想到官軍竟然明目張胆的參與走私。」
睦州錢刺史流淚說道:
「屬下御下不嚴,罪該萬死!但是如今睦州沿海飽受海盜滋擾,屬下心中有愧百姓,請觀察使伸出援手,鎮壓這些海盜!」
睦州刺史說得慷慨激昂,但是張端陽卻冷眼看著他。
其實從浙東玩家的情報,張端陽已經知道了浙東八州的情況。
靠海的幾個州在朝廷開了海貿之後,本地豪強和水師衛所,幾乎都參與到了走私貿易中。
甚至可以說這些趕來求援的州刺史,自己也說不上多乾淨。
之所以他們聽說張端陽帶來私兵,就趕忙到會稽求見,他們誤以為帶了五千私兵的張端陽是得到了朝廷的秘密旨意,是來清查浙東走私的案子的。
這些州刺史,有的為了能夠洗脫自己的嫌疑,有的是真的憂心治下海盜問題,有的是害怕影響前途,所以才齊聚在會稽。
而睦州就是整個浙東八州海盜最猖獗的地區,睦州治所還淳縣幾乎成了一個走私基地,從鎮海軍到各級的官吏,本地所有的豪強大族,幾乎都參與了走私的活動。
走私活動這麼猖獗,最大的原因自然是豐厚的利潤了。
江東地區本來就是絲綢的產地,而浙東從大唐開始,也陸續有官窯和民窯開始燒制陶瓷器,這些都是出口的硬通貨。
揚州的絲綢貿易都要通過市舶司定價,價格高不說還要上市稅,不少懂行的外國商人,就在睦州外海停船,然後從睦州購買走私的絲綢。
這些絲綢的定價遠不如揚州高,但是不用上稅,質量上也不如揚州絲綢高,所以依然可以賺不少錢。
除了絲綢之外,瓷器、茶葉、藥材,也都是走私的項目,還有從揚州購買的隴右特產,香皂、油燈、火柴這些,也受到外國商人的歡迎。
而珠寶、香料這些外國商品,同樣也會在睦州卸下來,以更低的價格賣到東南各地。
高適之所以對張端陽這個浙東觀察使這麼重視,也是因為浙東猖獗的走私影響到了揚州的收入。
除了走私之外,襲擊商船的海盜也影響了東南的安定,如今在睦州也形成了處理被劫商船貨物的地下銷贓線,整個東南地區被搶劫的商品都會匯入到這個地下黑市,變成普通商品銷售出去。
睦州這麼搞,得利的都是本地士紳,但是對於錢詢來說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錢詢又不是本地人士,走私、海盜、黑市這些行業他沒有親信可以參與,就算是受賄也拿不到多少錢。
一旦睦州事發,那麼他這個州刺史責任最大,丟官罷職都是輕的,弄不好還要下獄治罪。
可錢詢也清楚,自己根本沒能力阻止睦州上下走私,還淳民風彪悍,弄不好激發起民變自己肯定也慘了。
所以聽到張端陽帶領五千私兵去了會稽,錢詢是最激動的,他也是最先跑到會稽求援的。
第六百七十四章 長安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