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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新保安要塞已經建造完畢,尉遲信已經準備攻打涿州城了,方國壽請求尉遲信再給他一次機會,想辦法進城勸降田承嗣。
田承嗣也是一個圓滑狡詐的傢伙,他一面和唐軍談判拖延時間,一邊向青州的史朝義求援,打的就是一個靜觀其變的主意。
歷史上的田家就是靠著這套左右逢源見風使舵的本事,田家割據北地百餘年。
田承嗣以為和自己談判的唐軍背後是大唐朝廷,他開出的條件和史思明之前的一樣,讓朝廷授予他范陽節度使的職位,許他帶領自己的舊部,他田承嗣就向大唐朝廷稱臣。
這個條件也是田承嗣認真思考過的,如今大唐面臨史思明南下的巨大壓力,如果他在范陽易幟,對於史思明大軍的影響是巨大的。
朝廷為了洛陽戰局,也應該接受自己的要求。
可是田承嗣沒想到,和自己談判的唐軍態度非常堅決。
田承嗣必須讓出涿州城,而他的部隊必須要接受唐軍整編,對面唐軍承諾田家的富貴,但是田家必須要遷往隴右。
唐軍這樣的條件讓田承嗣感覺到了侮辱,這五萬軍隊是他的一切,他能夠在安家父子到史家父子手下都得到重視,靠的就是這五萬士兵。
若是真的交出兵權,那不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由別人宰割嗎?
田承嗣這樣的北地將門子弟,向來只信奉實力至上。
不過雖然唐軍的要求離譜,但是對面唐軍將領似乎非常迂腐,談判期間真的就不再進攻涿州城了。
田承嗣本來就打定主意要拖時間,於是也不斷派遣使者往返涿州城外,和唐軍斷斷續續的談判起來。
田承嗣並不知道的是,尉遲信也沒指望談判能夠取得成果,隴右唐軍的談判不過是給新保安築城爭取時間罷了。
方國壽手持節仗,作為唐軍使者走進了涿州城。
田承嗣還以為和之前的使者一樣,將方國壽請進了涿州城內,派自己的侄子田悅陪同方國壽,禮數上也挑不出什麼刺來。
方國壽進城第二天,他突然提出要在涿州城內逛一逛,田悅只能陪同他登上馬車。
誰知道剛走了一會兒,天上就下起瓢潑的大雨。
田悅想要返回驛館,但是方國壽卻說道:「這點大雨也不礙事,少將軍可否陪我去永濟渠看看?」
田悅說道:「永濟渠雨大漲水,怕是不安全。」
方國壽不自禁的說道:「如今的永濟渠水量這麼充沛嗎?」
田悅疑惑的看著方國壽,方國壽這才知道自己失言了。
他是隋唐史專家,後世曾經考察過永濟渠遺址,那時候永濟渠北段早就已經斷流。
不僅僅永濟渠,華北很多河流都已經斷流,在現實世界華北平原缺水,才有了南水北調的工程。
但是方國壽發現如今的華北地區雨量充沛,等他看到寬廣河面的永濟渠,心中忍不住感慨,怪不得安祿山能夠以河東三鎮之力,和大唐朝廷抗衡,現在的北方條件太好了!
難怪史書上說,當年隋煬帝征高句麗的時候,永濟渠上「百舸爭流,千帆競渡」。
「少將軍,田將軍依然不肯降嗎?」
田承嗣名字雖然叫「承嗣」,可是他卻生不出兒子來。
之前隨安祿山作戰傷了根本,如今田承嗣也徹底放棄生兒子的念頭,收養侄子田悅為嗣子。
所以田悅雖然是田承嗣的侄子,但他是田承嗣的繼承人。
田悅是個讀書人,還沒有成長為後世那個割據一方的藩鎮家主,如今並不贊同叔父那一套武人的做法。
不過唐軍的條件實在是太苛刻了,就連田悅都覺得不能接受。
田悅陪同方國壽在涿州城內瀏覽了一圈,在返回驛館的路上,方國壽突然提出要面見田承嗣。
「現在嗎?」
田悅有些意外,以往兩邊互派使者談判,總是拖拖拉拉,哪裡像方國壽這樣上來就急急忙忙求見的。
但是方國壽語氣嚴肅的說道:「就是現在。」
剛剛還溫文爾雅的方國壽,語氣突然嚴肅起來,田悅也被他的氣勢所攝,只能乖乖的帶著他去節度使府,求見田承嗣。
田承嗣剛剛處理完軍務,對於方國壽的突然到訪有些意外。
不過雙方之前的談判還算是愉快,田承嗣還是讓侄子將方國壽帶了進來。
田承嗣對方國壽還算是客氣,但是等到方國壽重申了唐軍方面的何談條件,要求田承嗣放下武器無條件投降,接受唐軍改編,並且田家還要遷往隴右這些條件後,田承嗣笑了出來。
「方使,貴方怕不是痴人說夢,我涿州城內還有十萬大軍,就憑你一張口舌,我等就要不戰而降嗎?」
田承嗣語氣中帶著怒氣,他的手按在佩刀上,做出一副要抽刀的樣子。
方國壽沒有被田承嗣嚇到,熟讀史書的他知道,田承嗣看似魯莽的表象下,其實是相當玲瓏的心。
或者說魯莽的武將習氣只是田承嗣的偽裝,田家可是從北魏時期傳承至今的漢人世家,是有家傳的學問的,並不是那些沒文化的雜胡。
在史書上的田承嗣身段非常的靈活,也很知道進退。
方國壽說道:
「方某這次來,是給田將軍最後通牒,三日內不接受我方的無條件投降,城破之後就沒有這麼優厚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