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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是什麼地方?」
唐翀看了一眼,將想要上橋的歲安往身後帶,「河那面是沉塘塢。」
迎曦並不知曉此處,「沉塘塢是什麼地方?」
「那裡是罪民所居之處。」
罪民,沉塘塢。歲安望著河對面略有出神,第一次入宮那天的場景浮現眼前。那個小女孩的眼神,她第一次見那般小的年紀,會有那樣的,氣勢?讓她想起元懌曾笑言那句「任爾東西南北風」。
「歲安。」
迎曦又去拉她的手,歲安回過頭,迎曦的手正搭在她頭頂。「下雨了,我們回家吧。」
剛還好好的天,竟忽然下起雨來。「好。」
護衛買來油紙傘,唐翀撐開遮到歲安頭上,歲安卻自己接過,遮住了她和迎曦,「我們走吧。」只是臨走前,她又再次回過頭看了一眼黑夜中的那片模糊暗光。
作者有話說:
520大家都什麼節目啊?作者君節目:夜晚碼字
第96章 逢生
沉塘塢。
不同於外間的喧囂熱鬧, 這裡的人這裡的事這裡的一切,都透著一股衰亡的腐朽和絕望的頹敗。茅屋草舍因著昨夜那場雨,透出一股潮濕難聞的霉味。安襄捧著藥碗從外間進來, 床邊趴著的小禾晴回過頭:「娘親, 哥哥怎麼還沒醒來?」
「哥哥喝了藥就醒來了。」
她愛憐地摸了摸兒子的額頭,那額頭現下滾燙無比。自七日前司馬勇發起高熱後至今未退,她出不去沉塘塢又找不來好大夫, 只能請這裡的巫醫開藥熬來。
沉塘塢里居住的都是罪人和其家眷, 自然沒有人會在意塢里人的死活。若遇上個心善的塢長還好,若遇上個只想升官離開這鬼地方的, 他們這些人, 尤其是她這種被下詔永不得出的罪人死活,就更加沒有人會管。
安襄將藥餵給兒子,然而如今的司馬勇卻是連咽下都已不能。「勇兒, 勇兒?」喚不醒兒子,安襄心中越發惴惴,她將藥碗放下起身向外走去。她需要請大夫來, 不管如何她都要求得塢長同意。
昨日的雨水沖刷了連日的暑氣,天空依舊陰沉灰濛, 安襄跪在塢長的官舍外,昔年高貴的公主殿下再不復絲毫往日的神采。
輪迴命轉, 當年她那些堂姐妹所遭受的,如今她全都承受了一遍。
「公主殿下, 皇上可是有命, 您永不得出。」塢長陰陽怪氣的聲音, 以及他在她身邊踱步不時的碰蹭都讓安襄無比的屈辱厭惡, 但她只能忍下, 勇兒還在等著她帶著大夫回去。
「大人,我不會出沉塘塢,只求您能請個大夫進來幫我的兒子醫治。他已經高燒多日,再燒下去怕是不好了,求您開恩。」
塢長來此任職不過一年,他本是秘書監的少監,因著參與修著郎延拓的帝王著被新皇發派至此本就窩火,如今看見安襄他更想到自己因何落於此地,只恨不能折辱一番這個廢帝之女。
「高燒而已,送到院子裡吹吹風降降溫就好。」俯身挑起安襄的下巴,塢長眯起眼睛湊到她耳邊:「司馬一族連造反都敢,你父親弒父登基,我倒是要看看這樣亂臣賊子的後代,能不能挺過高熱?」安襄如今不過三十出頭,這一年飽受磋磨只磨掉了她的銳氣,卻平添了幾分淒楚之美。那塢長瞧著心中一動,手便撫上她的脖頸。他過去只在大祭禮上遠遠瞧過一眼她,那時候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他永遠也想不到,這樣的天家公主,會有一天跪在他腳邊哀求,只要他想,他現在就可以掌控她甚至玩弄她。反正皇帝不會再管她的死活,一個賤民,到時候若真如何,報個病亡,誰又會真的追究?
屈辱和噁心交織,在對方的手碰到自己身體的那一瞬,安襄終是忍不下去,她拔出頭上的木釵狠狠扎向那塢長的手背。
「啊!」塢長慘叫嚎啕,抬腳將安襄踢倒在地,「你如今算個什麼東西!還敢同本官放肆?本官現在殺你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他捂著流血的手抬腳又踹上安襄的身體。
「不准打我娘親!」就在這時,禾晴從外跑來,她剛才就偷偷跟著她娘,自然將剛才那一幕全部瞧見。在外捂住嘴巴忍下哭聲的小女孩終是再忍不住,她從角落裡衝出來,擋在安襄身前。「你不准打我娘!」
安襄見到禾晴慌忙撐起身子將女兒護在身後,她望向那塢長,眼神無波無瀾,卻透著森然的寒意。「我就算落魄至此,亦是郎家子孫。我同皇上一起長大,她的脾性我最了解,她可以親手殺了我,但絕不會允許別人這麼折辱郎家子孫。」那塢長本還要去打禾晴,聞言一愣,就見安襄艱難起身,禾晴在旁費力地撐起她。
塢長瞪著她好一會兒,目光漸漸從安襄移到禾晴身上,繼而陰冷一笑:「對,你是郎家人,可這兩個孽障不是。」
這話一出,安襄眸光瞬時凌厲起來,下意識將禾晴攬地更緊。那塢長冷笑一聲,捂著手道:「司馬氏罪婦,皇上有命你永不得出沉塘塢,本官自當遵旨。誰知你讓外人來探視是否要傳遞消息,你們再有謀逆之心,豈不是黎朝之禍!」言罷他一甩袖袍,冷哼一聲回到了官舍。
「娘親。」
「禾晴,我們回去。」
「可是哥哥?」
安襄眸光暗下,「禾晴,記住,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禾晴此刻還不明白娘親話中深意,只知道現在境遇困苦,但仍舊要好好活著。她抬起頭看向安襄,用力點下頭,「娘親,禾晴會好好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