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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了,這地界山路難行,我讓人抬你下山。」
阮舒月趕忙搖手:「不用不用,哪裡就那麼嬌貴。」
此時那綠姑娘又出言:「你傷在心肺一脈,需好生靜養。既然你的朋友找來了,你便跟著她們下山吧,尋個名醫好好醫治,免得落下什麼毛病。」
相處這些日子,阮舒月知道,這綠姑娘是個嘴硬心軟的性子,當下沖人一抱拳。「這些日子,多謝你了。」
綠姑娘擺擺手,仍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唐翀一看,料想這定然是救了自家月姐姐的恩人,跟著上前抱拳施禮。「姑娘救了我姐姐,便是我們的恩人,我家定當報謝姑娘大恩。」
「不必,舉手之勞罷了,不來打擾便可。」唐翀一噎,這姑娘長得倒是挺可愛,怎得表情說話都如此冷情生硬。
阮舒月知道她的脾氣,只是笑笑,「小翀,你帶人在這等我,我有幾句話要和恩人說。」
「好,月姐姐。」
綠姑娘走在前頭,阮舒月跟著她進到屋中又關上門。房中的盲女也聽到了外間動靜,此時已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看得出來,月姑娘的家裡人很惦記你。」她笑了笑,「快回家去吧,別讓家人等急了。」
阮舒月抱拳俯身,按照江湖的規矩行了個大禮。「二位姑娘俠義心腸,於你們是舉手之勞,對我乃救命之恩,此恩情阮舒月定然銘記於心。」
那盲女卻不甚在意地擺擺手,「舒嘯清流,月韻花容。好名字,月姑娘的名字當同你的人一樣。」
阮舒月被誇的面紅,走到盲女近前,「姐姐,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我的名字。」盲女似有悵然,「我也記不起我的名字了,前塵往事恍如隔世,不若你便同小竹子一般,喚我雲姐姐就好。」
「雲姐姐。」阮舒月鄭重喚一聲,繼而回過頭,對那綠衣姑娘笑道:「原來你叫小竹子。」
小竹子瞥了她一眼,也不說話,阮舒月又笑:「小竹子,你有十六嗎?」除了眼神滄桑做派老氣,小竹子不管是那還有些嘟圓的小臉,還是細長像未抽條的身形,看著都比她們要小不少。
小竹子瞪她一眼,「回去找你的公子好好養傷,要靜養,別到時候再落下病根,你這不聽話的,到老就有你好受了。」
「果然,長得像十六,說話倒像是四十六。」阮舒月笑,雲姐姐聞言也跟著笑。三人調笑了幾句,阮舒月收起玩笑心思,正色道:「雲姐姐,小竹子,你們可有什麼心愿,若我能做到,定盡我所能幫你們完成。」
她說的認真,聽聞此話的二人亦都肅了神情。
「心愿。」雲姐姐怔忡片刻,繼而搖搖頭,「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如今能平淡度日便是我之心愿。」
阮舒月見她言辭真誠且觀她素日淡然作風知她不是客套推脫,便也不再多求,若她們真有冤情,來日回去,待元懌將事情處理完,再幫她們姐妹平反家族也不是不行。
唐翀果然找人弄來一張竹子做的抬攆,阮舒月辭別姐妹二人,被唐翀接下了山。
等阮舒月走後,小竹子關起門來,表情亦不再是方才的淡然平靜。
「姐姐。我們的住所已然暴露,還是搬去其它地方吧。」
「我讓你打探之事可有消息,義軍是元懌嗎?」
小竹子望著她,當只有她們倆在時,她便會這樣望著她。「是世子,義軍首領正是世子,她沒有死,如今她終於報仇雪恨。」
小竹子,正是十五年前,元懌在京都城斗蟀大會那場動亂上救下來的孤女。而她對面的盲女,則是江王府的雲卿郡主,元懌心心念念的阿姐。
雲卿癱坐在椅子上,眼淚不斷從她臉頰划過落下。元懌沒有死,這個消息,甚至比她如今終於報仇雪恨來得更讓自己高興。
「小竹子,帶我進京都,我要去找元懌。」
「不可。」小竹子幾步上前,半跪在雲卿身邊,「如今世子雖已登基,但狗皇帝的女婿還帶著重兵在關州口,若他一舉反攻過來,當不知局面如何。」
「你什麼意思?」雲卿立時急道:「元懌還有危險?」
「世子未必就會輸,但凡事總有意外,不若等她將江山坐穩,沒有禍患,我再帶你找她。」
「若她此刻真外有憂患內有紛亂,我便更應前去尋她,她是我的弟弟我了解她,這麼多年我們只當對方已然死了,她會是怎麼過來的?又是怎樣一個人走到今天這一步的。」雲卿想到這裡,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她的元懌,她那最與世無爭的元懌,當是受了怎樣的煎熬苦楚才走到了今日這一步。「若你真的為我好,便讓我去找她。」
小竹子單膝跪在她面前,「當年要不是世子救了我,便沒有今日的小竹子。我這條命是世子給的,又是柳妃娘娘將我撫養長大,她們的仇江王府的仇,還有你的眼睛……這些,我一刻都沒有忘。我一直想,將你好生照顧安頓好後,有朝一日待得良機,我定去京都城殺了郎延拓那狗賊。哪怕豁出我這條命亦在所不惜。可這麼多年了,我始終不放心你,郡主。」小竹子說至動情處亦哽咽了聲音:「若你有個閃失,若你被世子的仇家拿住要挾,又該如何是好?」
當年要不是小竹子,那麼大點的一個孩子將她從亂葬崗里背出來,這麼多年又不離不棄地照顧她,她又怎麼可能活到今天。雲卿喟嘆一聲:「別叫我郡主,郡主,早已經死了。小竹子,你不欠江王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