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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善於鑽營的, 早就開始在公主身上動起心思,紛紛遣自家尚在宗學的子弟多往公主身邊留心。如此以來,讓一心只想在宗學好好讀書的歲安不勝其煩。回來同阮舒月說過兩次, 皇后娘娘聽聞也明白他們這些人打的什麼主意,歲安剛過金釵之年時,宮宴上就已然有人明里暗裡向她提自家那有出息的子侄, 話里話外何種意思她又怎會不知。歲安畢竟年幼,長久以往終究不是辦法, 皇后娘娘便將此事說與皇帝聽聞。
這一年,歲安以當年年考甲等的成績從策堂結業, 同年,皇帝賜蘄年宮予公主殿下, 並請當世大儒弘文館學士方夫子為公主每日講學, 同時請左丞相邱本玄為公主講學策論。又請羽林衛總領衛漠城同左領位唐翀為公主武學師父, 教□□武藝, 並請太尉梁忠教授公主武策兵法。
黎朝宗室皇族向來入宗學進學, 唯東宮太子,方可於東宮受學納署官。如今長公主除了沒住進東宮無納署官外,一應皆與太子無異,連封邑都加到了同王爵的八千戶。
朝中本想著進言的諫官,提筆卻思及公主素日行為又無過失,言談也不跋扈,一來二去,除了說一句陛下舐犢情深,卻是連個再提選秀的都不曾有。兩位娘娘皆無子,他們還是不要觸這眉頭,且再等幾年看看。
這日歲安前往清寧宮中,因著今日是洪夫人生辰,迎曦同方旭告假半下午,故而是她獨個兒到雲卿這裡用的午膳。
「公主。」用過午膳,歲安總喜歡到清寧宮裡的花園逛逛。這日她正在園中賞竹,忽聽身後有人喚她,回頭去瞧,就見禾晴捧著一個扇面站在竹林中笑意盈盈地望著她。
「是你啊。」歲安走過去,又去瞧她手中的扇面,「這是你畫的?」
「殿下上次不是說我畫的墨竹無骨,今次如何?」
歲安來雲卿這裡用晚膳時經常會碰到禾晴,一來二去兩人漸漸熟稔,禾晴便時常向她請教一些詩文畫作。不過像今日這般午間她便出來遇到,到甚是少見。
歲安接過扇面,果然見此竹比照前次要好上不少,「風骨盡立,進步了。」
她面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同禾晴說話時倒真像個長姐一般。禾晴盯著她恍惚似怔然出神,歲安說完沒聽到聲音,抬首對上禾晴的目光,二人對視少頃,歲安笑問:「怎麼了?」
「沒事。」禾晴搖首,轉而環顧竹林,「大長公主愛竹,我久居於此亦覺竹清雅不爭,當有君子之風。」
歲安跟著一同去瞧,「露靜煙綠,臨池似玉,我聽說昔年在王府時祖父便種了許多竹子,父皇和姑母皆十分愛竹。」
禾晴聽到昔年王府不由止了話頭,再去看歲安時,見她神色無異,心下剛崩起的弦略略一松。
「你近來在讀什麼書?」歲安望著竹林出神片刻,繼而話鋒一轉問起禾晴的學業來。
「鐵姨母給拿了女則和女訓,大長公主又給拿了列女傳。」
「女則女訓?」這兩本書歲安也讀過,不僅讀過,還是元懌親自教她讀的。而父皇讓她讀這書也不是教她按照上面所述言行規範,更像是在警醒她。自己打小自由慣了,若真如書上所述那般束縛自己來生活,還不如兩腿一蹬早登極樂。
「你想去學堂讀書嗎?」
禾晴眸中瞬間湧起的光亮並未逃過她的眼睛,歲安以為她要推脫,結果卻聽禾晴斬釘截鐵道:「想!公主殿下,我想好好讀書。」
「宗學裡不喜讀書的學子不少,你倒是特別。」
「難道公主殿下也不願嗎?」
歲安看向她,禾晴垂首又道:「讀書可使人明理通達,禾晴不願一生混沌。」
「讀書可使人明理通達。」將扇面合上,歲安拿在手中顛了顛,「禾晴當是通達之人。」
禾晴福身行禮,看著歲安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她這是答應了?
這日下學,歲安喚儀駕去往鳳儀宮。
「給洪夫人的賀禮送去了嗎?」
「早就送去了,洪夫人親自收著,說感念公主聖恩呢。」
歲安點點頭,手中扇柄轉動,想著父皇不久前同她說過的話。不畏世俗與身份,自己想做的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殿下,鳳儀宮到了。」
內侍喚她,她才恍然自己竟已出神這般久。將扇子往袖中一塞,歲安下輦去往母后宮中。
歲安現下已然分宮,平常功課忙也不再能日日來鳳儀宮中用膳,昨兒剛來過今日又來,舒月瞧著她的小臉就知道,這是有心事了。
酥酪糕點,冰糖脆肉,按照她的口味置辦的晚膳,瞧著歲安用的倒也香。吃過飯,歲安陪著舒月用茶閒話。
「母后,兒想求您允准件事情。」
「進來前就瞧出你有事,說吧,這次想要什麼?」
「不是東西物件。」臨到張口歲安又有些為難,「母后,兒想讓禾晴來做我的伴讀。」
皇后娘娘浮茶的手一頓,歲安何時同禾晴熟識的?「迎曦和方旭不一直陪著你嗎?」
「我知道,迎曦很好,方旭也很好。」
舒月看著歲安,等著她接下來的話,卻見她戛然收聲似不再多言。這性子,倒是越發像元懌了。
阮舒月眸光沉了沉,她撫上歲安的長髮,就聽她突然開口道:「我未親身經歷當年之事,想來亦覺痛心,父皇和姑母當年身逢此難,再憶只會更痛。姑母心善父皇仁慈,兒想若將禾晴放入我的宮中,兒親自看著,豈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