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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議至此元懌便準備讓他們散去,梁忠卻在此時忽然上前躬身下拜:「陛下,出軍有名,既然司馬闊以齊王為名,那我們便殺齊王祭旗,以討逆賊。」
元懌本來已然起身要走,這話一出她停下步子,回頭去看跪在下首的梁忠。
「梁將軍,先起來。」
「陛下,既然您已賜死齊王,不若於軍中殺之祭旗,以陣士氣。」
元懌蹙起眉,梁忠為何非要殺齊王祭旗她心裡清楚。梁義之仇,雖不是郎元恪親手為之,但他是守城主帥,縱使在破城之時,元懌便放任梁忠屠盡守城上將,但這仇算在元恪頭上亦不為過。
梁忠還跪著,元懌也不出聲。剛才要退出去的幾人一時面面相覷,還是邱本玄上前道:「此時殺齊王,司馬闊亦不會退,且還會落人口舌,不若按洪大人所言,讓其先寫下勸降信。」
元懌走上前,將梁忠從地上拉起來。「將軍先行出兵,郎元恪自還有他的用處。」
話已至此,梁忠還能如何?只低下頭,行禮道:「是,末將遵命。」
回到龍乾宮中時,阮舒月正在里煮茶。見元懌回來,面上隨即綻出笑來,「元,」只喚了一個字,一眼瞥到旁邊的宮人,口中的稱呼便改了:「陛下,您回來了。」
元懌將翼善冠往邊上內侍的手裡一塞,重重坐到阮舒月身旁,拉過她的手略帶疲累道:「幹嘛叫我陛下?」
「這是規矩。」
「去他的勞什子規矩。」
阮舒月覺察出元懌情緒不對,她放下手中的茶勺,空著的那隻手撫上元懌的額發。「怎麼了?」
元懌嘆了口氣,阮舒月的手順著她的額頭點上她的唇。「不准嘆氣。」
元懌抓住她另一隻手,終於露出些笑模樣,眼神一瞥,侍候在側的內侍宮女方才彎腰行禮躬身退下。
待到內宮只剩兩人時元懌身子一軟,趴在了阮舒月的膝頭。她本就比阮舒月要小一歲,如今越發有小一歲的樣子,二人私下一處時,元懌便時常這般仿若撒嬌。
「司馬闊還是反了。」
阮舒月輕「嗯」一聲,這事前朝後宮都已知曉。昨日安襄還來見過她,又是好一頓哭訴。
「他當真是一點不顧及四姐和孩子。」元懌語氣壓著恨,隨即又狠道:「還是他真的以為,我會心軟顧念什麼親情,不動安襄和他一雙兒女?」
阮舒月望著氣憤的元懌,她如今鮮少這般在旁人面前表露情緒,也只有在自己這裡才會如此,倒像是個憤怒的乳獸。
「男人要建功立業,要權勢名位,女人感情又算得了什麼?他未必欺你心軟,只是他的心更硬罷了。」
元懌閉上眼,手裡攥著阮舒月的手,指尖點在她手心,阮舒月知道她這是在思索。
「還是我不夠狠心,司馬闊比我心狠。」元懌睜開眼,眸光中穩上一抹定色。「司馬闊留不得。」
「司馬闊造反,自然留不得,只是……」
元懌知她的意思,沉下聲音似有惋惜:「沛國公開國元老忠勇傳家,算是毀在他手裡了。」
這話的意思就明了了,司馬闊留不得,司馬家也逃不脫。
「那安襄公主?」
畩澕獨傢元懌沒答此話,而是道:「今日梁忠要殺郎元恪祭旗。」
阮舒月這下瞭然,原來元懌今日回來的情緒是因著這事,她說的不夠心狠,大抵也是因著齊王。
「你沒同意?」
「洪大哥說,讓郎元恪寫下勸降書,我覺此法尚可。」
「你要去見齊王嗎?」
元懌搖搖頭,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元恪,甚至想起都不願。
「邱先生說,齊王不除,終有遺患。」
阮舒月沒應她的話,而是焚香添茗,於之安神。「安襄公主來找過我。」
元懌接過品了一口,茶香入肺舒潤暖喉,宮中老茶師都不如月兒煮的茶可口。
「又來找你哭求?」
「哭倒是哭了,不過只訴了情,倒沒再求。」
元懌拉過阮舒月坐到一旁軟榻上,她將頭枕在阮舒月腿上,緩緩閉上眼睛。「元恪有安襄這個姐姐,當是他的福氣。」
「那勸降書,若讓安襄去?」
元懌默然一瞬,也沒睜開眼睛。「未必不可行。」
阮舒月略略思索,前些日她同元懌說讓安襄勸司馬闊時,她可不是這般乾脆的。「我不了解齊王為人,但你能心軟,想必他應是個良善之人。」
阮舒月手指溫潤,按在元懌的太陽穴上,她舒服的輕吁出聲:「他自恃了解我,也未曾想過有朝一日,我會殺回京都。」按在穴位上的手指一頓,就聽元懌繼續道:「我們都不再是昔年孩童,隔著血仇家恨,人怎能不變。」
阮舒月沒有說話,停頓只在一瞬,繼而她又再次按起。靜默少頃,元懌將她的手拉下握住輕輕捏了捏,「別按了,累。」她睜開眼,沖俯身望著她的阮舒月笑笑:「同我說說,你受傷時的事吧,是誰救了你?那世外深山又是何處?」
阮舒月回來只說是被路過道姑救下,養傷月余直至被找到,元懌一直沒細問她這一月來發生了什麼,想著等事情了解再給救了月兒的人行賜封賞也來得及。只今日她不想再說那些不開心的,便想聽聞月兒這月余在外可有何趣事。
阮舒月展顏莞爾,似乎想到了什麼。「救我之人是個年紀不大的姑娘,說起來同你倒是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