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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您這邊請。」對面彎腰躬背捏著嗓子的正是元懌的劍道師父漠城,只見他側身行禮而後推開浴房的門。
進到浴房,漠城將門關好後,小元懌才眨著懵懂的大眼睛悄聲詢問:「師父,您怎麼進來的?」
「元懌,你自己能洗澡嗎?」
用力點點頭,小世子仍舊壓著聲音:「可以的。」自她記事起,母妃就在一旁看著讓她自己洗澡自己更衣。
「好,那你自己去洗一洗,師父在這等你。」說罷,漠城背過身,站到了屏風外。小元懌看看師父,又望望內池,似乎明白了什麼。乖乖走到池子旁寬衣沐浴起來。她從小就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倒不是她多洞察世事,三歲能認字起,她娘就把所有事情都和她一五一十說了清楚。好在她也沒讓奉行「孩子該在殘酷的真相中成長」的柳妃娘娘失望,加上她爹江王沒事就告誡他們兄弟姐妹三人內斂收芒切勿張揚,因此小元懌早已養成了個低調再低調,懂事再懂事的性子。以至於時至今日,這位當年出生便引起過一場小轟動的世子殿下,竟在京都城中仿如銷聲匿跡了一般再無消息。
「師父,我洗好了。」
漠城身為江湖道上赫赫有名的劍客,同江王交好皆因自一場烏龍寶劍失竊案。誰成想江王同他格外對脾氣,後來竟讓自己兩個兒子拜他為師學習劍術。不過漠城以大世子將來是要繼承王位統帥軍隊還是學習正統劍術為由拒絕了,只收了小世子元懌為徒,理由是:既然不用上陣掛帥,那學些他的偏門路子也是無妨的。
此時這位冷麵劍客難得露出一抹溫和的笑,雖然這笑顯得有些僵硬勉強,但還是不難看出其中慈愛之情。「元懌,一會兒出去不能喚我師父。」
「曉得了。」小元懌認真點頭,漠城摸摸她的腦袋,剛轉身就聽後面響起一聲稚嫩的童音:「公公帶我出去吧。」
……
宗禮進行的十分順利,送元懌出來的管事太監見到江王直誇讚小公子英勇不凡將來必成大器。江王爺是養出兩個好兒子的,要知道他當差這十幾年多少皇子皇孫宗室子弟送到他這沒等碰就開始哭鬧喊叫,更有那不懂事的甚至當場揚言要宰了他拆了廟,結果自然是被他們老子一頓棒子燉肉。開玩笑,拆宗廟這樣大不敬的話都能說出來,真要是傳到皇上耳朵里,怕是一家子都別想有好果子吃。老太監頗讚許地望著父子倆的背影,小世子勇敢有禮,全程只在開始時哼了一聲,之後愣是一聲不吭地挺到了結束,想來還真和她兄長當年一模一樣。
江王領著自己的小兒子走在出宮的長街上,見她鼓著一張紅彤彤的小臉,額上還滲著細汗,便抬手為她擦了擦。「元懌,疼嗎?」
父親鮮少表露的溫情,讓小元懌一時不慎點了點頭,隨後又趕忙搖頭。她娘說了,千萬堅強。
江王笑了,將她往自己身邊攬了些,大手撫上她的後腦,輕輕摸了摸,「元懌啊,你得多笑笑,高興些。」
彼時,小小的元懌還不明白她父親這話的深意,直到不久之後,在王府中遇到了那個小姑娘,她才稍稍了悟父親一直以來的良苦用心。
江王膝下除了元懌,還有一子一女,這一子一女皆為江王正妃所出,身份自然尊貴無比。長子元恆自幼尚武不喜讀書,更不在意王府內院中的事。至於這唯一的嫡女雲卿郡主,卻絲毫不像她母親,對待柳妃向來客氣不說,對她這唯一的小兄弟,更是疼愛有加。
元懌長到五歲時,因著在中秋家宴上接了江王爺的對字詩,當晚便被接收到江王妃不善目光的柳妃娘娘狠狠說了一通。彼時的小元懌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到底是孩子,就算再懂事聽話,也會覺得委屈。柳妃說了女兒,心裡也難過,到底是委屈了孩子,想要哄哄,元懌卻一溜煙的跑沒了影。
當夜,江王嫡女雲卿郡主在荷花池旁的假山角落裡尋到小元懌,那時的雲卿不過十歲,卻已經很有些長姐的風範。
「元懌。」她叫她時,總是溫柔的。小元懌不情不願但還是聽話的從假山上跳下來,走到她身邊,「阿姐。」
「柳娘娘說你了?」
元懌不吭聲,低著頭也不看她。
雲卿嘆氣,她雖然年紀不大,卻很明白些王府內的事情,天家的富貴下面哪裡會那麼容易。
「她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
聽出來她說話都懨懨的,雲卿拉過她的手,「元懌喜歡讀書?」
元懌點點頭,元恆擅武,她娘說了,讓她讀書明理,卻也不用太出挑。至於武藝,雖然要練,但須要藏鋒。
「阿姐明天回稟父親,給你找個先生教你讀書。」
元懌搖頭,「要是活過明年,就要進宗學了。」皇族宗室子弟到六歲便要進宗學學習。
「說的什麼傻話。」雲卿給她將衣領攏緊些,「我家元懌是要長命百歲的。」
「阿姐我不想進宗學。」黎族子孫無論男女皆可入宗學學習,八歲前男女開蒙同學,八歲後則男女分席分教,元懌不想進宗學,她聽說過,宗室里有幾個頑劣的兄弟姐妹,她的身份要是被他們知道了,那可就是大麻煩。
雲卿望著自己小小年紀的幼弟愁眉不展的模樣,心疼又想笑:「小小年紀幹嘛這麼多愁事,跟誰學著皺眉。」她伸手撫上元懌眉心,將她的小眉頭輕輕展平。「你現在只管好吃好玩,要是想做什麼就告訴阿姐,阿姐給你做主,至於宗學的事……別怕,明年的事現在想這麼多做什麼,況且還有阿姐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