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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 不可妄動, 郎元懌或許只想震懾, 未必真會如此。」部將勸道,然而他心裡明白,他想司馬闊心中也明白,走到今日這一步,就是要舍了家人的。丹書鐵卷可是不報造反謀逆的,他們所謀的家人平安,不過找個心安理得的藉口罷了。成大事者,不可婦人之仁。
「速傳令,即刻進攻淵州城!」司馬闊思忖再三還是下令,部隊速速整裝進軍淵州城。前線來報,梁忠的兵力大多在并州埋伏,淵州所剩並不是主力。他要趁梁忠不待援軍,殺他個措手不及。然而大軍剛開拔,後方便起了事端。運送的糧草無端起火,一火連燒,借著春風竟將糧倉燒著。不僅如此前方開路的騎兵戰馬鬧了病,像是鬧了瘧疾一般紛紛倒地不起抽搐不斷。司馬闊知這是郎元懌用計,此人慣善用這些伎倆,明明他已然小心查驗怎還會讓細作潛入?正慌亂時,他周圍右翼先鋒突然上前,他還未待細細詳問,便被刀架住了脖子。
「皇上有旨!放下兵刃者既往不咎,除司馬闊外絕不誅殺任何無辜將士。兄弟們,我等是黎朝兵士保衛黎朝江山,絕不可做亂臣賊子叛國造反!」
眾兵將聽得此話,除了司馬闊心腹近衛外心中皆是一動,誰會天生願意去做亂臣賊子?天下又未改朝易姓,若新皇仁德,他們又何苦再以命造反?
「竟然是你?」右翼先鋒官跟隨他十載,司馬闊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他。
「將軍,得罪了。」先鋒官名喚石沆,其子前些年在鬧市路見不平,打死了左僕射當街強搶民女的兒子。殺人償命,大理寺當即便判了秋後處斬。左僕射是皇帝心腹縱使作惡在先,司馬闊亦不好多言。這事石沆本悲欲死心,然而邱本玄卻命人買通了死牢獄卒將其子偷偷換出以其他死囚替代,將石公子送居鄉野隱姓埋名。這事是石沆欠他一命,石沆知道終有一日會需償還。果然,不久前邱本玄又來找他。他本就不贊成司馬闊起兵造反,天下未易姓,這般造反名不正言不順,會被安上竊國之名,然而他卻勸諫無果,司馬闊鐵了心要打回京都城。見如此石沆無奈,思來想去終是接受了邱本玄的建議,不僅是還他救命之恩,更是為自己兒子謀得一個前程。他悉心培養的兒子一身本事勇武過人,本該從軍打仗建功立業,不該像如今這般荒居山野了此殘生。這樣,又同死了有何分別?
「郎元懌許你什麼好處了?」
石沆冷笑一聲,靠近司馬闊,朗聲道:「天下需得太平!將軍勿要再以己之私,誤了百姓,禍國殃民!新皇是聖/祖親孫,仁德昌明,定會給黎朝一個河清海晏!」
司馬闊這場倉促的起兵,甚至沒來得及同平叛的官軍交鋒,便在月余之間倉促結束。
皇帝寬仁未誅司馬氏九族,而是改判滿門抄斬,司馬闊舊部心腹武將,凡出謀鼓動造反者一律抄家斬首。
司馬氏極刑名錄送至御案前,元懌垂首翻看,男丁女眷上下一百三十餘口人,視線落到女眷首行時元懌微微沉下目光。阮舒月在旁為其磨墨,目光掃過那名錄,安襄公主的名字列在最首。
「月兒。」
「陛下。」
阮舒月的聲音溫柔,卻讓元懌晃神。她望向對方,阮舒月對上她的眸子,湊近兩分,輕聲道:「元懌。」熟悉的稱呼終是讓她稍稍熨帖,元懌點了點名冊。「你說,當如何?」
阮舒月望向那名冊,安襄其後,是其女司馬禾晴的名字。
稚子無辜。
「不若宣安襄來見一面再定奪吧。」阮舒月知道以元懌的性子,這一見,怕是會心軟。但若不見……這些日子,禾晴時常來她們近前走動,那是個可愛聰慧的孩子,她看得出來,元懌很喜歡這個甥女。
元懌看向她,終是沉沉一嘆:「那就見見吧。」
叛亂漸息,民生逐穩。這日歡喜鎮上走起了幾輛馬車,剛出鎮子,便有一隊護衛人馬圍於車旁,而就在不遠處,亦跟著暗衛悄悄保護。
洪三娘坐在馬車裡,身上一左一右靠著兩個女童,正是歲安和迎曦。方才在馬車裡幾個小娃娃鬧騰了一路,現下終於疲累,一個兩個挨靠著睡去。
「呼~」三娘輕輕舒了口氣,這些日子帶孩子,她可是真真體會到了不容易。
她的對面,洪家大嫂楊素雲攔著兒子方旭,同樣鬆了口氣。雖然這麼多年她已然被這幾個孩子磨練的心性漸穩,尋常之事皆可泰然應對,但馬車車廂畢竟有限,真將這幾個孩子都眷在一處,也是十足頭疼的。「等來日你們都誕下孩兒,還不知得如何鬧騰。」
坐在正中的俞菱初一左一右攬抱著她的兩個小侄兒瑞祥和桂紓,聞言不禁搖首:「這幾個已然夠了,再多生幾個可真是要頭痛了。」
楊素雲抿下唇,這麼多年三娘和菱初都未有所出,湯藥方子她搞來不少,但喝下去都沒有效,她也不好再多戳人痛處。只私下教導自己的幾個孩兒,以後要多孝敬姑姑。
「也是。」楊素雲跟著應和,轉而望向一旁的大女兒,「卿兒,你怎麼了?」往日最活泛的人,今日卻格外沉靜。這半日大多時候都在望著車窗外出神,幾個小娃央纏著她玩耍,她也只拍拍他們的腦袋並不多言。哪像平日裡,就算吵嚷著煩,仍舊帶著這幾個小的一起。
「娘親。」卿兒收回目光,「我們一定要住在京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