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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那人一身玄色馬裝,正是洪府大小姐洪詩卿, 她卷著手中馬鞭聞言頭也不抬:「我們奉旨出行當然要先回宮交差。」
「是。」隨從說著就要揚鞭, 洪詩卿卻回頭一瞪:「城內不准縱馬,你忘了?」
「屬下知罪。」
輕夾馬腹, 賀蘭馬踢踏慢行於都城長街, 洪詩卿冷冷開口:「不准有下次。」
「是。」
跟著她的隨從除了兩名唐翀選的羽林衛親信,其餘皆乃巡防營校官,這次如果不是跟著洪大小姐辦事也撈不著京城面聖的機會。眾人雖不了解這位右丞相千金的脾氣, 但據此次出行觀察,這位洪大小姐不似一般閨閣文弱,不僅如此辦事果斷行事雷霆, 看得他們心悅誠服。
洪詩卿一行到達皇城時,適逢早朝剛散, 洪明昭出得宮來就見月余未見的女兒爽利地下馬過令,一身風塵僕僕就要進宮復命。
「那不是你家大姑娘嗎?」梁忠老遠也瞧見了洪詩卿, 特意走過來拍拍洪明昭,「洪老弟好福氣啊, 我兒子都沒你這大姑娘出息。」
洪明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瞧著洪詩卿邁步昂首的模樣, 動了動嘴, 到底沒出言呵住人。
邱本玄瞧著洪明昭的樣子就知道他想什麼, 心裡不免好笑,洪明昭一個傲骨文臣,生的女兒卻愛舞刀弄棒,不僅如此,還深受他們選人不論出身的皇帝陛下青睞。上次同蠻般交涉,就讓她跟著梁忠一同歷練。這次江南巡查鹽道,居然還派她做了暗探,鹽道官商勾結多年,也不知此次這位大小姐帶來的消息,足不足以撼動整個江南鹽道。
「洪大人,要我說有詩卿小姐這樣的女兒,當是福氣啊。」
「邱大人羨慕這福氣?」
「自是羨慕,邱某無子,要是有個詩卿這樣的女兒,我定讓她承我道傳衣缽。」
洪明昭回頭盯著邱本玄深吸一口氣,甩下袖袍急吼吼走出皇城。
「這人,哈哈哈!」
梁忠跟著笑,「你還不知道他的脾氣嗎,得了,回家去有的鬧了。」
洪詩卿覲見時,元懌已然下朝回宮,她便直接去了龍乾宮外等候見駕。
「卿兒姐姐!」
歲安晌午下學回來,說好陪父皇母后用午膳,卻正巧撞見洪詩卿回來復命。
「姐,你回來了!」
兩個小人兒快步跑上前,聚到洪詩卿身旁仰著腦袋一臉驚喜。
卿兒如今正值碧玉年華,不同於京都城中的世家閨閣,她總是常年馬術或武行裝扮,髮辮高束也不挽髻,手戴腕甲足蹬官靴,平時腰間還會別著一把竹笛,瞧著好不颯爽倜儻。
歲安從小便覺卿兒姐姐不同別個,因此也格外願同她親近。
「姐姐可還安好?」
「安好。」洪詩卿臉上終於漾起笑意,她從懷中掏出兩隻玉石陶笛,一個給了歲安,「公主,這個送你。」
「這是什麼?真好看!」
將另一個遞給迎曦,摸上妹妹的腦袋,洪詩卿對歲安笑道:「陶笛,可吹奏。」
「姐,你回去教我。」迎曦瞅瞅自己這個和歲安一樣,笑道:「我要吹陽春白雪。」
「我可不會這個。」洪詩卿垂下眼眸,似在冥思,唇角笑意漸深,「等我找個會的人,教你。」
「我也要學!」
「公主殿下,她可進不了宮啊。」
「那就讓她進宮嘛,又不是難事。」
洪詩卿笑容稍頓,此時藍鈺兒出來,「聖上宣見。卿兒,跟我進來吧。」
「藍姑姑。」三人紛紛向藍鈺兒問禮,洪詩卿則隨著藍鈺兒一同進殿。
「臣女參見皇上,吾皇萬安。」
「快起來。」元懌從御座上走下,親自將洪詩卿扶起。若說別人是有心栽花,那洪詩卿則純粹是她無心插柳。她初見這孩子還是在歡喜客棧,只覺是個乖巧可愛的女娃,誰成想這小女娃有一天會來到她面前請旨與唐翀學武。早更晨起,夏冬不懈,再到如今,已然是能拉出來抵擋一面的才俊,若不是因著女兒家的身份,上次蠻般出使就應當給她封官的。
「此行如何?」
洪詩卿將身後的包袱打開,從裡面拿出兩本冊子。「此乃近十年江南鹽商為鹽運司送禮行賄的名冊。」
元懌接過打開,長冊詳盡紙邊泛黃,當是鹽商手中的真本。「這是怎麼弄來的?」
洪詩卿摸了摸鼻子,顯出些少年人的青澀,「皇上,我,偷的。」
元懌聞言一愣,繼而笑道:「辦事不拘泥迂腐,當知變通,甚好。」
等她打開名冊看到裡面縱橫羅列的名字時間和所送財物時,不由勃然,「混帳!」
洪詩卿趕緊垂首,這名冊她看過,裡面江南大半官員盡數在其列,不怪皇上動怒。
「卿兒,你此去江南,見其官場風氣如何?」
「江南繁華,鹽商奢靡,鹽官,亦是凡人。」
元懌沉下臉,好個鹽官亦是凡人,換了這批下一批又有幾人能抵住那般財色當前。
殿內一時寂靜,元懌沉吟良久,再開口時不複方才盛怒。
「這次回去,可去看了你姑姑姑父?」
洪詩卿喉頭一緊,抱拳垂首,「差事緊要,未來得及回去。」
元懌望著她沉思片刻,「卿兒,你先回府休息,這幾天什麼都別做,只好好休養,五日之後,朕會讓人去你府上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