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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會怪我。」
薑湯是元懌親自端來的, 放到唇邊吹了吹,又餵到阮舒月的嘴邊。「怪你什麼?」
「嗯……」薑湯入喉, 如同一股暖流漫過身體。「我答應你的,要帶著歲安平安離開好好照顧她。」
「歲安在歡喜鎮吧?」
「是, 三娘帶著她回了歡喜客棧,那裡僻靜安全, 孩子也多, 可以陪著歲安。」
元懌點點頭, 又舀了一勺湯, 「有三娘和陶依在, 歲安定會平安長大。」湯勺舉到阮舒月唇邊,元懌笑容溫和,「我也便可放心。」
「元懌。」
「我知道,你總會將歲安妥帖安排好。」元懌輕輕嘆了口氣:「只是月兒,我想你亦平安。」
「我若只求平安一世,又何必追隨你至此。」
阮舒月目光堅定,元懌略垂下眼眸,再抬起頭時,眼神里滿是柔和笑意,「所以你走之後,我就後悔了。月兒,我很想念你。」
不知是燭火幽幽還是元懌的笑容攝人,晃花了阮舒月的眼。兩人本就相鄰而坐,她微微探身,整個人的氣息便將元懌裹挾。
「元懌。」此時的大小姐只著內穿的素錦棉衣,衣服上薰著烘暖的檀香,元懌側過頭時,那香氣混合著的熱氣襲來,讓她有一瞬間的失神,下一秒,便是那熟悉溫軟的相觸。
這夜,下起了臨近初冬的第一場雪,雖提早了些,卻也是瑞雪兆豐年的吉兆。紅燭閃爍,映襯窗外素白飄飄,長夜漫漫,繾綣柔情相思化指尖。
「元懌~」她喚她的名字,語調里隱藏不住的顫抖嬌軟情愫氤氤。元懌含住那聲輕喚,連同著顫聲的柔軟一同吞咽。
她讓她離開後,她便後悔了。這麼多年阮舒月始終陪伴在她的身邊還不曾如此深刻的體會到,自己對她竟會如此思念。
元懌幼時習字學畫,筆法飄逸行走游龍,而多時卻又默默不然從不曾輕易將筆法示於人前。
她總記得,兒時時常聽到的教誨,藏拙。
可到如今,潛龍入海再到升淵,她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郎元懌,便也無需再隱藏自己,她的情緒她的喜好她的才華她的熱愛,她所有的一切那樣順理成章又自然而然的一一展現,而這所有的所有,最直觀的親歷者,便是此時臥於身畔的阮舒月。
元懌曉得,以情入畫最為動人,以心入畫最為交感。真情真心,她感受到了,不僅僅是自己,亦還有阮舒月。
行指如筆,將思念畫就,丹青卷白,於她筆下點染紅梅素雪。冬夜漫長,濕情話意將這初雪之夜染就的格外暖意融融,直至紅燭燃盡亦不曾消減分毫深情……
第二日直至日上,阮舒月的房門依舊緊閉。唐翀知道昨日阮舒月回來,也知道元懌昨晚終於留宿在了她月姐姐的房中。因此當霓伽準備闖進內堂找元懌時,唐翀第一個上前阻攔。
「公主您稍候,我去通傳。」
「不用你通傳,我直接去她房裡找她就好。」
霓伽還準備往裡去,唐翀趕緊再攔,「公子她有旁的要緊事,公主您還是先稍候。」
「什麼事都沒我的事要緊,我們昨天說好了的,出兵的大事耽誤不得。」
「哎公主!」唐翀張開雙臂,鐵了心要攔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霓伽皺起眉,往日唐翀是絕不會這樣攔著自己的,更何況現在她是真有正事找元懌。
「阮舒月回來了。」並不是疑問的語氣,事實上今日一早她就聽說了。
唐翀不善撒謊,當即不自然地別過頭。「是,月姐姐回來了,不過公子是有要緊的事,哎!」她話沒說完,整個人便被霓伽猛地一推,不防備的唐護衛向後退了兩步,想要再去攔,對方已經快步向內堂而去。
元懌是被內院裡的說話聲音吵醒的,迷迷糊糊眼睛還未睜開,便覺得身上一陣溫熱的貼合感。右臂稍稍一動,細膩軟滑的觸感傳來,這一下元懌徹底清醒。她稍稍低下頭去看,阮舒月還靠在她的懷裡,因著自己剛才的動作被子向下拉扯,露出昨夜自己畫就的那幅白雪紅梅圖。元懌目光被眼前的風景吸引,看著自己的傑作耳朵不由自主的泛紅,呼吸也漸漸加重。如果不是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她甚至會想在現在的作品上再添上幾筆。
小心翼翼的將手臂抽出,又為阮舒月蓋好被子,連日奔勞加上昨晚共赴巫山的辛勞,大小姐此時仍舊沉睡。元懌迅速穿好衣服,趁著聲音快要逼到門口時,先一步打開了房門。
院內,唐翀和藍鈺兒兩個人擋在霓伽身前,而此時的霓伽明顯已經暴躁,當然這暴躁在看到她從阮舒月的房間出來時,變得更甚。
「公子……」唐翀撓撓後腦勺,顯得有些無措又尷尬。
元懌這時還不忘輕輕合上房門,她迎著霓伽快要噴火的目光走過去,「我們去議事堂說吧。」
「你為什麼會在她的房間裡?」
顯然,公主殿下並沒有想這麼輕易繞開這個話題。剛才元懌輕慢怕要驚擾房中人的動作,徹底將她的怒火點燃。
元懌深吸氣,她看了眼霓伽,「這裡冷,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去屋裡。」她說著就要往議事堂去,霓伽卻不動。「這裡要是冷,那便去你剛才出來的地方說話,那裡應該暖和。」
元懌咬了咬牙,「月兒替我辦事連日奔勞,讓她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