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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卿幾乎一瞬便想起過去自己下學,元懌在王府等著她回來時的場景。記憶中孩童的面龐同眼前人重合交錯,元懌長大了,俊秀英氣,她的元懌現在是這黎朝的帝王。
「回來了,元懌。」
元懌幾乎一瞬紅了眼眶,帝王不能輕易落淚,她扶過雲卿的手臂,努力將淚意忍下。
雲卿撫過元懌的面頰,再不見絲毫昔年的稚嫩青澀,如今的元懌稜角分明,眉宇間風霜染就卻仍顯赤子真誠。她終於再次看見了她的元懌。
「長大了。」昔年小小孩童,如今已是頂天立地。
元懌抱住雲卿,那濕意沾染到雲卿的衣衫,又瞬間隱去,便再也沒有人看到皇帝落淚。
晚宴設在安陽殿,因只是家宴,便未宣任何外臣進宮,故而宴席上,除了元懌舒月歲安外,只有雲卿小竹子,陶依和三娘。
宮殿們一關,席間推杯換盞,陶依不再拘著身份,自在講述這一年來眾人在山上的生活。元懌已經許久沒有這般高興了,今日席間不論君臣禮數,只同從前一般稱呼。她從龍座上走下,聽著陶依講那些山間奇聞,孫佐如何獵獸不得,漠城怎麼教授暗衛襲法。雲卿在旁笑看著,這場景竟似回到從前,那時候她們不過十幾歲的光景,也是現下這般安然和樂。
喝的盡興處講到渺空真人,陶依語調已顯醉意。「元懌你說的對,真人同師父關係甚好,甚好。」她拍著元懌的手背,末了又重重強調一遍:「感情甚篤。」
「阿棠。」三娘又在扯她,五姐雖然接受了她們倆,但也不好在人面前說起這些。何況還有歲安在。
「怎麼了喜兒?」陶依喝的有些多了,迷濛不知何意,元懌被她拍的多想了不止一層,見狀瞭然一笑:「還是你和三娘最逍遙,將來我若能像兩位老前輩和你們一樣,仙林隱居安享太平,當是極妙。」她說著看向舒月,對方只望著她,臉上是盡然的笑意。
小竹子幾乎霎時瞪大眼睛,她知曉陶依和三娘的事,卻不曾想皇帝哥哥竟然是,同意的?心口像是被輕輕擰揉了一下,無法忽略的希冀升騰,她悄悄看了一眼雲卿。
雲卿亦是恍然,她以為元懌能同意陶依的離開,只是如同兒時一般縱容她一貫胡鬧的習慣。卻沒想到,元懌竟然早已知曉陶依和三娘的感情,所以才成全了她!她出神地望著眼前的弟弟妹妹,她怎麼也沒想到,元懌會成全此事。而在看到兩人同時笑望向自己的模樣,雲卿忽然就理解了。不論元懌陶依還是自己,對她們而言,經歷過那場生死劫難之後,應是了悟沒有什麼能比在意之人安然於世更重要,只要她還活著,即願成全她的一切。
「姑母?」歲安喚她,小手一伸遞給她一塊牛乳糕。
阮舒月在旁笑道:「歲安最喜歡吃這牛乳糕。」
雲卿就著歲安的小手輕輕咬了一口。
「姑母,甜嗎?」
「甜。」
「可是姑母,你怎麼哭了?」
雲卿拉過歲安為她拭淚的小手,她再次端詳歲安的小臉。這是元恆的女兒,是她們家的第一個孩子,亦是她們生命和希望的延續。
「都說這孩子像五姐。」阮舒月看著姑侄二人,以前她聽陶依說起過歲安像雲卿,那時候她還說歲安也像元懌,直到見了雲卿之後才發現陶依當真所言不虛。
小竹子跟著去瞧,她第一次見到歲安就這麼覺得。「是啊,還真是應了民間的老話,侄女像姑,外甥似舅。」
雲卿摸上歲安的小臉,她過去聽小竹子說起過歲安像自己,如今終於能親眼瞧見歲安的模樣。
「歲安歲安,我們的歲安日後定會平安一生,做個快樂的公主。」
歲安愣愣看了會兒雲卿,娘親過去也是這般說的。小小稚童用力點了點頭,而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朗聲道:「我還要黎朝百姓同樣平安一生。」
酒席宴上調笑聲漸消,唯獨歲安童音清脆,「像父皇說的那樣,倉廩實,天下安,歲歲太平,萬民無憂!」
第100章 肅清
太初三年, 除夕的熱鬧剛過,朝堂上第一道驚雷由新科狀元,如今的領侍御史陳洛謙炸響。陳洛謙當朝上奏, 參了戶部尚書李言中同兩淮御史勾結貪墨稅糧, 此言一出滿朝譁然。戶部乃六部之本,稅糧事涉國祚,徵收繳納運送督察, 道道環節層層關卡牽扯不可謂不廣。
皇上諭旨嚴令徹查, 命陳洛謙為主審官,洪明昭為尚書令統管六部, 作為此案監察, 責刑部和大理寺共同配合御史台審理調查,務必查明真相絕不姑息放過。
責成下令,審理調查, 御史台行動迅速,不過幾日,朝中數名要職官員皆落馬下獄, 朝中一時人心惶惶。鐵羨為刑部尚書本欲分管獄審,然而洪明昭卻親臨刑部, 暫代了獄審之責,將他架了個空。本以為皇上讓刑部協助, 他還能撈著一線生機,沒想到卻被洪明昭將最後這一條路堵上。鐵羨大急, 他雖沒貪墨稅糧, 但隨著案件調查審理的深入, 昔年他在兵部時參與貪墨軍餉的兵部侍中被揪了出來。偏生不巧, 對方家裡此時出了人命案子, 大理寺介入調查現在還沒個結果。鐵羨心中急慌,回到家裡也愁眉不展。鐵小姐見狀擔憂父親,鐵羨看著眼前噓寒問暖的女兒,心中不禁苦澀。他去年再請上疏過皇帝,選秀之事也是他帶頭鼓動的,想著只要女兒進宮,多施手段加之她對皇上的一片真心,不怕不得盛寵。誰成想選秀沒等到,倒是快等來了天塌的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