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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安這才將茶水吐出,揮手讓伺候的宮人都退下。「禾晴給我辦差,月余未有消息,越州現在的情勢你難道不擔憂嗎?」
「我自是擔憂。」迎曦不假思索,隨即又覺得,哪裡應該不同。對上歲安一副「那你還問我?」的表情,她這話確實不知該如何再說。
「歲安。」
「嗯?」
迎曦看著歲安睜大眼睛懵懂不知的樣子,心裡升出一股莫名的情緒。明明比自己還大,怎得就這般不開竅。
「怎麼了?」
迎曦垂下腦袋,搖了搖頭。她不能嚇到歲安,得想個辦法。「今日太晚了,我想留宿在蘄年宮。」
放在平常歲安定是不做猶豫地點頭應下,反正迎曦也不是第一次留宿,可今日她卻愣了下神。
沒聽到歲安的應承,迎曦暗自深呼吸,「殿下,不可嗎?」
「自然。」歲安回過神,又跟著解釋:「你想留下當然可以。」
方旭從戶部回來後便告辭了,他是外男,現在不說他自己,歲安也會同他注意分寸,天晚的時候都會讓方旭先走,平時出入多數也只帶迎曦。他們兩人自認問心無愧,可架不住人言可畏,歲安並不想眾人都以為方旭是她未來的駙馬。
「歲安。」入夜時分,歲安和迎曦躺在床上,小時候兩人都是這般睡,只不過如今長大了,這些日子留宿迎曦都是在偏殿。像這樣同床也是這些時候來頭一遭。
「嗯?」
「皇后娘娘有同你提,選駙馬的事嗎?」
歲安聞言睜開眼睛,母后曾經是問過她,這事她也和父皇談過,現在這個關口她並不適合過早挑選駙馬。世族駙馬可為她日後東宮之路鋪墊,但駙馬家世顯赫卻也不好掌控。皇權利益面前,她們這般家族聯姻的夫妻又有幾個真心?若不是像父皇母后那般微時相識患難與共到如今,總不會信任放心的。所以母后心裡中意方旭,除了方旭知根知底人品貴重外,還有就是他們兩家牽扯糾葛的關係。在父皇心裡,洪家,當是最安全的,母后除了洪家還有中意的,便是阮家。
「說起過,但現在這個時候,我不適合選駙馬。」歲安側過頭,「你知道,父皇心裡想什麼吧?」有些話不能對任何人說,但她知道他們幾個人心裡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些。
迎曦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只是沖歲安點了點頭。歲安仰躺著側過腦袋,迎曦則側著身子蜷在她身旁,二人對視片刻,迎曦開口:「我必站在你這邊,盡心竭力,在所不辭。」
歲安笑起來,抬手摸了下迎曦的腦袋,「我知道。」
兩人都只著中衣散著長發躺在床上,沒了宮服加身地位有別的壓迫,人也顯得柔和許多。雖然即使在白天,迎曦也甚少感覺到歲安帶給她身份上的壓迫感。
「歲安。」迎曦湊到她耳邊,「你會是明君帝王,青史傳奇。」
如蘭氣息打在歲安的耳朵上,她淺淺吸了口氣。「這話,以後可不准再說了。」
「我知道,我只同你悄悄說,說這一次,只讓你知道。」
歲安笑起來,同樣壓低聲音,「洪相果然聰慧。」
兩個人目光相接,無聲淺笑,彼此都已明了。
「睡吧。」歲安說道。
迎曦卻上手撫上她的肩膀,「歲安,我叫你歲安,是否不敬?」
歲安不明所以,迎曦只有在兩人私下一起時才會叫自己的名字,連方旭在她都只喚自己公主殿下。「這叫什麼話?是我讓你叫的。」
「我就是問問,畢竟方旭禾晴都不敢這樣叫你。」
「方旭讀書讀迂了,禾晴,她和你又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歲安眨著眼睛,似乎在想哪裡不同?「我們,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
「在一起這麼多年了。」迎曦躺平,把玩著歲安的衣袖,「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歲安笑了笑:「我正好姓郎,算得上青梅竹馬。」
迎曦聞言突然轉過身湊到她耳邊,「歲安,我同你說個秘密,你能幫我保密嗎?」
歲安看她這表情,想到小時候她讓自己保密的那些事,不由笑道:「我哪次不給你保密?」
迎曦看她的笑就知道她想的定是自己過去做的那些蠢事,不由嗔道:「我是認真的說。」
「嗯,我也是認真的聽。」
「歲安,不僅需要你保密,可能還需要你幫忙。」
「什麼事情?」
「歲安,你還記得靈兒姐姐嗎?」
歲安略一想,「是歡喜客棧旁邊樂坊家的靈兒姐姐?」
「對。」迎曦咬下唇,想到那日無意看見大姐荷包里的字條,大姐還以為她不懂上面那詩還準備瞞著。若不是她直接點破自己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就是個榆木腦袋也該清楚「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是何意思,大姐還誆她是無知孩童呢。
一開始迎曦只以為是姐姐和朝中哪位青年才俊暗生情愫了,所以才會拒絕父親為她提的親事,也不要母親去張羅相看。可轉念一想,若對方真是個青年才俊,大姐又怎會不同家裡講?架不住自己再三追問,詩卿才同她說了實話。
迎曦當時雖未多表現,但那股震驚懵然的勁兒卻持續了好幾日。將大姐所做的事情接二連三串聯,一切似乎又合理起來。若大姐真到了軍功赫赫那一日,就算爹娘有心,也未必有人敢娶大姐。更何況,娶個女將軍回去可不是小事,陛下自然也會慎重考慮,若能再讓歲安幫忙說話,大姐想來當會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