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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真是要多謝刀前輩。」聽到自己能復明雲卿自是欣喜,她啜一口茶,那欣喜之情卻又被方才的情緒占據,故而話鋒一轉:「陶依,我們都喚刀神醫前輩,為何你要喚她師父?」
陶依正在那喝茶,聞言一愣,她那日敬了茶後便跟著三娘喚師父了,誰也沒多在意,雲卿今日為何突然這樣問?
「師父,顯得親切。」
「師父不是亂叫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刀前輩並未教過你。」雲卿斟酌著語句,若是尋常事她早就開口直接問了,可是這樣的事情自己雖是姐姐,也不好直接問出口。
陶依靜望了一會兒雲卿,今日的五姐不對勁,話語中的意思更是不由讓人多思。「五姐,你是有什麼事想要問我嗎?」
既已直接被點明,雲卿不再多繞,她和陶依本就不該這樣藏著掖著。「陶依,有些事情,你自己要明白想清楚。真的遇到了事情,也不要瞞我,我是你的姐姐,總歸不會害你。」
陶依被說的雲裡霧裡,「五姐……」
「你和三娘的事情,能同我說說嗎?」從剛才起,雲卿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應當平心靜氣的好好同陶依談談,感情不可兒戲,陶依畢竟是大人了,自己須得同她講清楚道理。
陶依知道終究是瞞不過去,只是沒想到這麼快雲卿就發現了,不僅發現了,還主動來問詢她。她醞釀了一會兒,捋下思緒,將如何落難清泉山又是如何到了歡喜鎮被歡喜客棧中人救下的事一一道來。
雲卿安靜坐在一旁聽著,茶湯偶爾的咕嘟聲配合著陶依的娓娓講述,竟讓她對歡喜鎮有了生動畫面,看似簡單平凡,卻蘊藏了人世間最難得的真情和純粹,這安逸的小鎮生活,竟讓自己也生出些許嚮往,或許陶依當真是愛上了那樣的生活吧。只不過,「陶依,你彼時方才十五,若只是一時分不清感動和感情呢?你千尊萬貴的長大卻突遭變故,有個地方能給你安身,有人能真心照顧幫助你,你才慢慢混淆了自己的感情?」雲卿自己說這話時都很不確定,陶依望著她輕笑搖頭。「五姐。」她頓了頓,想到過去的生活,「你應當知道我的性子,絕不會為了感激就委身於人,況且我對三娘與其說感激感動,更多的是,心動。」
「五姐,我從未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她說的篤定,雲卿聽得心中一震,或許從更早她便隱隱有預感,只是她並不願多往那方面想。「可是,三娘和你,都是,都是女子啊。」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除了她,這世間任何人,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那她是男是女又何妨?」
雲卿愣怔著聽完陶依的話,尤其是她最後那句:「五姐,兩情相悅難,長相廝守難,不離不棄難,矢志不渝亦難。我們都是死過一回的人,對於天家皇室,最難求得不過一顆真心。上天垂憐我們,在我們一無所有甚至朝不保夕的時候,能讓我遇到三娘,元懌遇到舒月,」陶依說至此稍稍停頓,「還有你和小竹子。她們是一直陪在我們身邊不離不棄相守相護的人,既然如此,我們為何還要拘泥於性別身份?」
……
手邊的茶水從熱到涼,陶依已然離開,獨留雲卿一人幽幽出神。
「姐姐?」手中被塞了一個湯匙,雲卿才驚覺,自己似乎坐了很久。「該吃飯了。」是小竹子的聲音。
小竹子看到陶依離開雲卿的房間,從那之後雲卿便一直未出,直到天黑也未見出來吃飯。
小竹子將湯匙塞過來時,她的手覆上雲卿的手,雲卿只覺手上一熱下意識一縮。小竹子照顧她多年,她眼盲行動不便,一直都是她貼身照顧自己,後來小竹子長大了,第一次來月信時,自己也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兩個人之間向來不忌諱肢體的碰觸,何時有過這般情狀?
「姐姐,你怎麼了?」
是啊,她這是怎麼了?雲卿暗自嘆息,這是讓陶依的話說糊塗了,對方可是小竹子啊。「沒事,坐下吃飯吧。」
這一餐飯兩人吃的極靜,只是最後的時候,小竹子突然問道:「姐姐,陶依郡主,她是怎麼說的?」
雲卿放下筷子,沉吟片刻,終是嘆道:「小竹子,再不要叫陶依郡主了,以後喚她棠一吧。」
小竹子愣住,等到將碗筷都收拾下去了,她才站在廚房中恍然,雲卿這是成全了陶依。
在山上的日子過得總是格外快,眾人聚在一起熱鬧,渺空真人嘴上嫌棄她們吵鬧,但依舊隔日就要找陶依來喝酒。
風吹一季,再入冬時,雲卿站在太陽底下,眼前再不是過去的漆黑一片,她已然能感覺到光束的溫亮。
「針灸之後敷過最後這一盒藥,她就能重獲光明了。」
三娘陶依聞言俱是長長鬆了一口氣,不枉費她們這一年來的努力。小竹子聽到這個消息最是高興,「姐姐,你終於能看見了!」
雲卿也笑,心裡卻百轉千回,這一年真是辛苦她們了。「是啊,我還沒見過你長大的樣子,終於能見到了。」
雲卿笑的溫柔,她看不見的是,小竹子背對著眾人,倏然紅了臉。
冬至這日,眾人圍坐爐前,這竹林仙境本就不寒,加上爐火一烤,整間屋子頓時暖意融融。
「我怎麼有點緊張。」陶依站在雲卿身後,她自告奮勇要來給雲卿拆下眼上的藥布,結果臨到要動手時,又緊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