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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衣服舊了,你不是錢物丟了嗎,就順手幫你也做了一套。」這話說的不自然,元懌卻也並未多想,「哦,多謝。」
瞥到她放置貼身物件的托盤上,正好放著那枚香囊,阮舒月上前拿過,「你先穿上試試吧,我幫你更……」她話未說完,手上忽然一疼。
元懌看到阮舒月拿起香囊,立時便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從她手裡一把奪過香囊。「你做什麼?」
阮舒月茫然望去,卻迎上元懌逼視的目光,她不明白怎得忽然她就生起氣來。
「我只是,想幫你……」
「不必了。」鬆開阮舒月的手,元懌別開目光,拿過桌上自己的那件衣服穿好,又將香囊妥帖放入懷中。
「你很討厭我?」聽得出來,話里已隱隱帶著顫音。
「沒有。」元懌淡淡開口,依舊沒有去看她。
「我只不過是,感念你救我的恩情,我從不欠任何人的人情,何況是救命之恩!」阮舒月深深呼吸,忍下心頭激盪到快要磅礴的情緒,「我不過是想給你來送件衣裳,順手幫你穿戴好,並沒有想要對你和你的東西怎麼樣!」
話里的委屈就是不從意思也從聲音里聽出來了,元懌望向她,心裡無奈嘆息:「你將我欠帳結清又幫我解圍,欠著的恩情早就相抵了。」她軟下聲音,儘量耐心道:「你不必再將我救你的事掛在心上,那事換成任何人都會施以援手。衣服,我收下,謝謝你。」
這人要是平常模樣還好,這樣忽然溫柔,讓本還鼓著火的大小姐,心裡忽的一陣酸楚委屈,連帶眼眶都跟著泛起紅。「我不是說過,於你是舉手之勞,於我卻是救命之恩,哪裡就那麼容易相抵?」大小姐咬了咬嘴唇,聲音跟著軟下,「就算不說這些欠債恩情,我阮舒月難道還不能同你交個朋友嗎?就是朋友間的尋常關心說話也不可以嗎?」
元懌這下當真有些無措,她以前遇到這事礙著身份只要不理就好,再不濟總有陶依她們在,她們雖然愛笑話自己但也不會真不管,而且那時候的自己還是男子身份,怎麼都好說,現在這樣算是怎麼回事啊?
「香囊是我家人的遺物,對我極其重要,所以我從不輕易示人。」
阮舒月一愣,就聽她繼續道:「我從小便是這樣的性格,並沒有對你不敬的意思,你不要見怪。」
難得元懌肯解釋,她這三言兩語一出,大小姐的脾氣立時消減。心平氣和多了的人心裡也嘀咕,自己平時不是個在乎小事斤斤計較的人,交朋友也向來多是別人主動示好,哪裡有過現下這般幾次三番關心誰,對方還不領情的。
「那你和你的朋友們,也是這般相處的嗎?」
元懌想了想,「我的朋友很少,唯一還在世的,她總說我悶。」
阮舒月聽得不忍,唯一在世,雖然她極想向七娘問問到底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又不知這樣冒然詢問她,是否會惹她不悅。
「以後我們便是朋友,有什麼話你可以同我講。」阮舒月試探著略帶小心的語氣,讓元懌微怔。「我看你總像是很多心事的模樣,一個人憋悶在心裡,不好。」
元懌看著她的眼睛,阮舒月眼神清澈話語真誠。自己現在只是個流落民間錢財失竊要給客棧做工還債的落魄女子,沒有世子的身份,沒有華麗的行頭,這般落魄卻還願意真心幫助她照顧她的,除了師父和陶依外,也只有阮舒月和歡喜客棧這一家人了。
「好。」說不感動是假的,元懌垂下眼,沒有再說感謝的話。
歡喜客棧重新開業後,因著陶依的新鮮酒水菜式以及經營點子,生意比照過去更加紅火。阮舒月是在客棧開業後的第二天離開的,頭晚上眾人聚在一起,俞菱初特意多做了好些個菜,洪三娘又開了幾壇好酒,大家圍坐大堂,一來慶祝生意興隆,而來為阮大小姐踐行。一頓酒宴直至深夜方才散去,大傢伙兒喝酒聊天好不盡興,彼此之間更是熟悉熱絡了不少。然而熟悉之後卻是分別,第二日頭午王琦剛打開店門,接阮舒月回府的轎子馬車便等在了歡喜客棧大門外。
洪三娘領著客棧眾人站在大堂中等候送行,元懌站在一行人的最末端,安安靜靜看著她們閒話。說話的功夫,阮舒月從樓上下來,身後跟著提著包袱的秋蘭,她走到眾人面前,微一頷首,「這些日子承蒙諸位照顧,備下一點小禮物,聊表謝意,還望大家笑納。」
洪三娘當下推辭道:「這,舒月小姐你已經這般照顧我們了,我們怎麼好還收你的禮物。」阮舒月住店期間,房錢食宿都是加倍給的,私下給眾人的賞錢亦都不少。還有元懌的欠帳,哪有什麼帳啊,不過是為了隱瞞身份藉口的託辭,大小姐卻在那數上足足又添了兩倍送來,還說以後元懌的一應花費都記在她帳上。
彼時,還不知道自己被人間接「包養」的小世子,正安靜站在一旁看著她們寒暄惜別,最後阮舒月走到她的身前,將手裡一直攥著的小木盒子遞過:「這個送給你。」
元懌看了看她,別人的可都是秋蘭從包袱里拿出來的,就她這個是阮舒月一直攥在手裡的,她還以為是她的貼身物件。
「那個,權當紀念。」大小姐瞥她一眼,將東西塞進她手裡,「你記得,以後沒事來府上尋我,我們那日說過的。」
元懌將盒子握在手心,看著這樣的阮舒月,不禁莞爾:「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