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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伽愣住,不知為何,腦海里浮現出末州小店裡那個初遇的少年。沉默卻又溫暖,眼前的人和現在的人,終究不會再是同一個人罷。或許她們從來都是一個人,只是她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裡,就如當年那般。
「元懌。」她喚她的名字,此時她不再是突厥的公主,她亦不是黎朝的皇。「你心裡是否真的,一點都沒有我?」
元懌收斂起情緒,霓伽幫過她這麼多,又在城門一箭救了漠城,若她所求外物自己定會加倍給予,但唯獨感情二字,她做不到。
「霓伽,我們落難相識,在我心裡我一直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但也僅僅是最要好的朋友。」
霓伽望著外間的城樓街道,京都繁華熱鬧,但卻連建築都如此規矩有序,和草原完全不同。或許,她該早一點來中原找她的,霓伽想。可如果再讓她重新選一次,她想她還是會留在草原,同她哥哥一起,將屬於他們的家園奪回來。
良久沉默過後,霓伽望著身下京都幽幽嘆息:「我想草原了。」
元懌登基之後便獨居龍乾宮,郎延拓的后妃死的死,遷居的遷居,因此偌大的後宮除了安襄和藍鈺兒外再無她人。而這兩人一個是廢皇帝的女兒,當今皇上的親堂姐,另一個是跟著皇帝一起進京入宮的姑娘,雖然沒位份名分,但皇帝對她很是客氣有禮,又曾夜半召見,宮人只當也是個早晚的娘娘,對其格外上心侍候。然而除那晚外,皇帝和她就並無再單獨見面之時,又不見皇帝寵幸其她宮人,不僅如此,連大臣上書選秀納妃的旨意都被駁回了。一時之間內宮之人紛紛疑惑不明,這新皇帝年輕氣盛看著英俊不凡的,怎麼做到不近女色的?難道說,有什麼隱疾?還是壓根,就不好女色?
猜測很快便被現實打破,春分一過,元懌便收到了消息,阮舒月,她的月兒還安然的活著,並且正在來見她的路上。這日,闔宮上下的人,凡是見到皇帝的,終於在這位一向喜怒無形的帝王臉上,見到了笑模樣。
阮舒月是趕在傍晚時分進宮的。皇宮大內,她是第一次進來,卻沒來得及多感慨這裡的奢華壯麗。她的元懌,終於成功了,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正在等著她。
阮舒月傷勢未愈不能加急趕路,唐翀便讓人先回來報信,因此當阮舒月一踏進應天門時,便看到等候在那裡的郎元懌。
若是過去,她定然要跑上前去抱住元懌,可現在卻不行,元懌的身後浩浩蕩蕩跟著一堆宮人。帝王儀仗,威嚴排場,阮舒月愣了一瞬,隨即端正了步伐,很是穩重地向人走去。倒是元懌,龍紋冕服加身,最應端正持重的皇帝,竟然在皇宮中奔跑了起來。誰也沒想到,皇帝會忽然邁步跑起,身後的持仗宮人反應過來還想要跟上,皇帝卻早已提起袍服,快步跑到了對面。
短短几十步路,可能沒有人會理解她們此時的心情,當阮舒月看著元懌跑向自己時,只覺日月之輝不足與。
「月兒。」她喚她,元懌抱住她時,阮舒月還有種恍然如夢之感。過去身旁多一個人連牽手這樣的動作都羞於去做的人,如今在眾目睽睽之下,竟將她擁入懷中。阮舒月眼角微濕,抬起手撫過元懌的背。是她的元懌啊,她終於見到她的元懌了。「這麼多人呢,我還沒給你行禮呢,我的皇帝陛下。」
「別叫我皇帝,月兒,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元懌。」忍了半天的淚終於滑落,阮舒月抱住元懌,「元懌。」
元懌閉上眼睛,短短三十餘日,對她來說仿若度年漫長。她登基之後,很多人都說她終於失而復得奪回了屬於自己的一切,但元懌卻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般的快慰欣喜。阮舒月回來了,原來這才是失而復得的感覺。
「我差點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如果真的是那樣,我一定將他們都殺了。」
阮舒月輕拍著她的背,如情人間的撫慰又像安慰幼子的母親,她在她耳邊輕喃:「我這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嗎,我應當快些回來的,元懌。」
兩人相擁半晌,不僅沒有絲毫鬆開對方的意思,甚至還說起了悄悄話。站在離她們最近的唐翀,看著四周跪了一地的侍衛,又瞅瞅對面紛紛低下頭不敢看但還有個別幾個忍不住好奇抬頭瞄過來的宮人,不禁輕咳兩聲:「咳咳,皇上,這裡風大,月姐姐傷還沒痊癒呢。」
果然,元懌一聽這話立時站正了身子,緊張地看向阮舒月。「傷到哪裡了?來人!傳太醫!」
「不礙事,已經大好了,只需靜養即可。」阮舒月拍了拍元懌握住她肩膀的手,「你別急。」
「我不急。」元懌乖乖應著:「但還是要請太醫來診治。來人,立刻宣太醫院院首,帶著所有太醫來龍乾宮。」
「是,奴婢領命。」伺候的太監不敢耽擱,連忙領旨往太醫院奔去。
吩咐了宮人,元懌又對阮舒月道:「我們讓太醫好好診治一下,你在外辛苦,要把身子調理好。」元懌說著一揚手,身後捧著披風的宮女立時上前奉上。元懌親手為阮舒月披上,這下換大小姐不好意思了。「哪裡就那麼嬌貴了。」
「這麼多年,你跟著我受苦了,以後,我定不會再讓你受半分委屈。」
元懌牽著阮舒月的手,兩人一同往龍乾宮去。阮舒月被她領著,元懌的手掌裹挾著她的手,溫暖而輕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