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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厭惡這種感情?女子……」她的語調顫抖,想來能說至此,已經耗費了她幾乎全部的勇氣。
「沒有。」元懌趕緊否認,「即使女子之間,我亦相信真情。」
陶依和三娘的事,她們是都知曉的。
她看到阮舒月聽到這話時瞳眸瞬間一亮。「但我,不可以。」元懌轉正視線,不再去看她。「我身負血仇,將以餘生為限,以性命相搏。此生,唯此一願,再不做他想。」
……
溪水潺潺,元懌的聲音再不似往常那般淡淡平靜,她說:「對不起。」
阮舒月苦笑,吞下一口酒,「你有什麼對不起我,本就是我一廂情願。」
元懌聽她這麼說,心裡莫名不舒服,她張了張口,最終卻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一壇青梅釀,她喝了兩口,剩下的都被阮舒月飲下。二人並肩坐於石台望溪,清風緩緩,也不知吹亂了誰的心。
「元懌,你能帶我走嗎?」
元懌眸光微動,說出的話卻無半分轉圜。「我這一去,前路未知生死攸關。舒月,我希望你能過上平和安寧的生活。」
「平和安寧。」阮舒月哼笑著搖搖頭,「所以,你希望我嫁人嗎?」
「我……」話在喉中翻騰,元懌嘆了口氣:「我沒想過這件事。」
「那你現在想,你,願意我嫁給別人嗎?」
元懌看著她,願意二字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你,幸福就好。」
沉默過後,阮舒月站起身,不妨一個腳下不穩,元懌趕緊去扶她,卻被人捉住手腕。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抱歉……」
話已至此,還能再說什麼?錯身的瞬間,阮舒月卻還是喚住了她,「元懌。」素日尊嚴的大小姐,此時應該轉身離去,再不留戀。可偏偏,遇上的人是她。
「你,可曾有,喜歡過我嗎?」
沉默,在兩人彼此交匯的眼神中無聲割裂,她和她的距離,當真山海難平。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阮舒月終於垂下眉眼,「我知道了,明日,便不來送你了,以後,珍重。」
元懌站在原地,看著她一步一步漸行漸遠,心口莫名的酸楚,仿佛她離開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口上。
「以後,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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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懌是在王琦成親後的第二日離開的,來時只她和漠城兩人,走時又多了唐翀和藍鈺兒。
「小翀,元懌可就交給你了,你可要保護好她。」
「放心!」唐翀一拍胸脯,「有咱在,誰都別想傷了咱女公子。」
她同藍鈺兒這些日子在歡喜客棧住著,和眾人早已相處出感情,這下冷不丁要分別自是十分不舍。
「三娘菱初,保重。」
「鈺兒你也是,照顧好自己,萬事當心。」
藍鈺兒同她倆關係最好,姐妹三人分別在即難免傷懷,尤其她們都清楚,自此一別,前路艱難,相見之日,怕是遙遙無期。
元懌換上女裝和唐藍一起,三人裝作探親的姐妹倒並不惹人懷疑,漠城則是她們兄長,護送她們一路去往外祖家。臨出發前,元懌還是將陶依偷偷叫至一旁。
「找個機會,將此物交給舒月小姐。」
陶依接過一看,見是枚香囊,「你什麼時候買……」她將香囊在手中翻轉,卻見那香囊一角,赫然用金絲線繡了個「月」字。「這是?」陶依瞪大眼睛,「你自己繡的?」
元懌咳嗽兩聲,別開眼。「她照顧我這麼久,又幫過咱們多回,我答應過她要送她一份謝禮,你,趕緊收好。」
「不是。」陶依拿著香囊,千言萬語在嘴邊,最後還是撿著個要緊的問:「你怎麼不自己送?」昨天阮舒月不是來了嗎?
昨天那種情況,要讓她怎麼送?陶依不知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元懌也不願多說。「總之,你別忘交給她,就說……郎元懌欠她的恩情,日後無論如何都會報答。」
歡喜鎮口,陶依手握香囊望著元懌一行離開的背影,重重嘆息:元懌啊,這阮小姐,哪裡是要你的報答啊。
「山水有相逢,她總會回來的。」洪三娘走到陶依身旁,握住她的手。
「她,她總會回來的,只望她能平安。」
送別元懌一行,陶依三娘等人正準備回客棧,卻不妨一眼瞥到路口拐角松竹林後,隱著一輛馬車。
陶依見過那輛馬車,上次阮小姐回去便是乘坐這輛車。她剛想轉道過去,洪三娘卻拉住她。跟著同樣看了一眼馬車方向,她的心情,她格外感同身受。
「走吧。」
「可是……」香囊還沒送呢。
「她應該,不想外人打擾。」陶依動了動唇,最後還是乖乖點頭,跟著洪三娘一起,回到她們的歡喜客棧。
另一邊,元懌一行四人,穿遂州經雍州關,一連走了小半月,終於到達了并州城。
他們進城後漠城先去梁忠說過的接頭之處查看,她們三個則由唐翀開了兩間客房,準備先在客棧里休息一晚。
「哎呦,終於到了。」唐翀仰躺在床上,長長舒了口氣:「沒想到一路盤查頗嚴,多虧了阮小姐的過所啊。」
元懌剛抿上茶,聞言又將茶杯放下,取出銀簪伸進茶碗試了試,而後擦拭乾淨仔細揣入懷中。藍鈺兒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不免心下好奇,這是在試毒?可一路來並未見元懌有這個習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