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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瑤光半晌無言,緩緩跌坐回去。
躑躅半晌,錢程說道,「聽聞首席忠愛好看的皮囊,您……」她清了清喉嚨,說出與她身份不符的關心,「是時候注意下了,如果她知道您這麼多年……一定很難過的。」把自己弄成這樣,即使是旁觀者都心頭不忍,更何況願意為上將獻出生命的愛人。
匯報完工作的次席乾脆請離,急忙回了科研室,而蘇瑤光皺眉沉思,喚出39的映照功能,見到了許久未曾見過的自己,她一時怔住,裡面的人是那樣的陌生,沒有活力也沒有光澤,老得不像48歲,反而更像副局的同齡人。
她又變成幼時只知活命不懂生活的人,卻比曾經更加不堪,她放任創傷不顧獨自沉淪,變成只會喘氣的行屍走肉。
用那個人的話來說就是:越活越迴旋,還不如小時候。
這些年來她學著對方的辦法拍了許多相片,再把那人的模樣P上去,但從未注意過自己的模樣,如今一見,不僅不夠好看,更無法與對方相配,她清楚她家小東西的品味和癖好,那個人定然不會喜歡鏡中的中年老婦,如果她醒來見到自己這副模樣……
絕對不會同意與自己在一起的。
或許近日來的噩夢也是這個緣由,她嫌自己不好看,不是她當時喜歡的模樣了,才會同自己發脾氣。
一時間蘇瑤光好似找到救星。
見上將因次席的話表情鬆動,身旁二十四小時待命的醫師很有眼色地將修復液呈到她眼前,不需要猶豫也不需要思考,對醫療艙抗拒與日俱增,且萬事不在意的帝國上將主動入內,修復自己衰老逝去的容顏。
雖然錢程的話更像科研人員隨手畫的大餅,但次席是個穩重的性子,也絕不是會無的放矢的人,希望好似一束光,終於射/入暗無邊界的深淵之中,又如強心劑把終日在死亡線上左右橫跳的蘇瑤光拉了回來。
為了將那大半身子踏入鬼門關的人救回來,蘇瑤光開始積極治療自己千瘡百孔的身體,恢復二十多歲時的容貌和活力,這麼些年身體衰敗,幸好她的精神力能量沒有受到波及,還維持在3S的水平線。
蘇瑤光變得格外愛惜自己,因著只有愛惜自己,對方才有可能重新回到她身邊。她的自制力和決心無人能敵,偶爾想起那有趣的靈魂,她的心口還是會劇痛無比,視力還會因流淚過度而受到影響,但她竭力控制著,再沒到心肺破裂的程度。
只要在帝星,蘇瑤光每天都會去管理局報導,二十年來風雨無阻,去看看對方精神力的情況,也是怕那小東西孤單,想陪著她,很可惜,這麼長時間以來毫無變化,依舊和最初時那樣只黃豆粒大小。
沒有消散衰落,對蘇瑤光來說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現下真與她心裡給對方的綽號想的那般,成了個「小東西」,各種意義上的,即便她並不想在這種事上心想事成。
整個時空管理局持續處於戒嚴狀態,禁止使用傳送通道,而專門為「復活」首席的研究室安全等級極高,配有數名機甲戰士,晝夜不間斷24小時巡邏,無權限者禁止靠近,違令者戰爭機器有權當場擊斃,且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研究室甚至比皇宮的布防還要嚴密。不過也不難理解,她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首席就是上將的命,再小心都不為過。
裝有首席精神力的貯存器放在權限最高的精密能量罩內,屬於她的戒指就放在旁邊,周圍布滿用於滋養的碲石,不要錢似得,帝王專屬的寶藏擺的到處都是。
只兩個人有權限開啟,蘇瑤光和次席,能量罩時刻監視貯存器內的能量變化,一天下來,圖表長長的橫線就像心電圖般,不高不低,毫無波動的跡象。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那個人不在身邊的日子裡,蘇瑤光早已失去對時間的概念和感知,因為每天都變得格外漫長,失去了計算的意義。
她從未對那貯存器說過話,一是無法把冰冷的儀器與炙熱的靈魂聯繫起來,心中矛盾不已,二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不論說什麼都無法得到回應,她害怕這樣無聲的冷漠,沒有勇氣面對。
她就是這樣一個無趣的人,那個人不在身邊就好似失去語言能力,蘇瑤光同樣唾棄這樣懦弱的自己。
可在得知自己的精神力能與對方融合,補上那一大塊缺失的能量後,回歸28歲時模樣的蘇瑤光再按捺不住,她按照對方的癖好精心打扮好自己,來到那冰冷的儀器面前,深思良久,乾巴巴地開了口,「我應該還是你喜歡的樣子,往後一定不會再那樣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別賭氣不要我。
屋子空曠的好似能聽到回音,如她想的那般對方毫無反應,難過之餘,蘇瑤光總感覺哪哪都不對勁,但她太久沒和這個人說話了口子一開就止不住,忍著泛酸的眼角和心痛繼續道,「你發給我的那些文件,儀器都做了出來,每樣我都落實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也儘快落實一下好不好。」
這個傢伙,又像交代後事似得發來一大堆東西,還說自己的產業在做任務前都留給媽媽們,手頭沒錢了,能留給她的東西不多,讓她拿著那些課題和研究成果開個公司,一旦弄出實體來就能狠賺一大筆,重歸富婆行列。
聽聽啊,她說得叫什麼話啊!
一想到她那務實不已卻吊兒郎當的「遺言」蘇瑤光就又傷心又窩火,遭心的要命。